历朝历代,想要将一个人“咔嚓”,总要定个罪名,而定罪名首先是要依律而行,诸如什么谋反啦,妖言惑众啦不一而足,但有个人被诛之时所定的罪名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于法不通,于律未见,这罪名叫“阻南迁”,定此罪名的人是马士英,而享用者叫光时亨。
这个叫光时亨的现在是几无人知,我搜索百度和360都无甚结果,仅短短几句话,可见他并不是个大人物,但他对明末崇祯朝的走向,甚至灭亡却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光时亨,安徽桐城人,进士出身。李自成攻陷大同后,力阻明都南迁,坚决主张固守北京。城破时,投降李自成,留任兵科给事中。后投降南明弘光帝,为马士英所劾:“给事中光时亨力阻南迁,致先帝身殒社稷;而身先从贼,为大逆之尤”。遂遭弃市。
我们都知道,明朝在永乐迁都北京后,故都南京仍然以陪都的性质完整的保留了下了,它除了没有皇帝外,“一如旧制”,但其中的官员都是些虚职虚衔,主要是安置些退休或被排斥的人员,有点像当今的顾问制。权力还是有一些的,比如负责征收南直隶以浙江和湖广等地的税收等等。它同北京并称二京。
可别小看这陪都性质的南京,它的税收占整个明王朝的一半以上,其它除吏部外,都还有一定的权力,可以说,它作为备份,随时可启用以备不时之需。
李自成兵锋日起,大有燎原之势,随时可北上直接威胁北京。当此之时,迁都的动议便被提了出来。再说了,这北边的后金对明王朝的威胁亦日益加重,及至后来大有崩盘之态。天子守国门平时讲讲还行,真到了这危急之时,迁都不失为一种延续国祚的办法之一。
当然,迁都是否会能保证明王朝不亡国,这个谁都不能肯定,历史是不能假设的,但从当时的实际情况来看,至少可以有一面大家都认可的旗帜,会聚集全国的力量来进行抗争当是不争之实。这样就避免了如南明那样的立王之争,各路兵镇也会在统一号召下戮力而为。如果真这样的话,鹿死谁手还真不是件能急于下定论之事。
这崇祯帝是个极爱面子,极慕虚荣之人,但他却有个怪癖,很欣赏同他直接对着干的人,只要说到他心里去了,什么难听的话他都能接受,甚至还会加以褒奖。而这光时亨正是揪住了崇祯这一特点,以一个正人君子,谏士、死士的面目出现,让崇祯帝认为,这才是忠臣,这才是大明之脊梁。
这光时亨绝对是个作秀的高手,他只要一出手,往往是居高临下,祖宗之训,圣人之法,为臣之道,君王之则,在他口中都灿如莲花。他大义凛然之态、视死如归之情,义正词严地让人几无招架之功。
崇祯帝在李明睿等大臣的建议下,犹犹豫豫地想迁都之时,这光时亨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跳了出来,怒骂群臣食君之禄,关键时刻不思以死报国,却建议皇帝迁都,试问国家尊严何存?他又对着崇祯慷慨激昂地说:你不要江山社稷啦,你就不管你们爸爸爷爷祖爷爷的陵寝啦,你要做明朝第一个出逃的皇帝吗?
崇祯要面子,被光时亨这一骂,脸面上很是挂不住,惭愧地表态不迁都了。并且放出一个热血宣言:“朕志已定,死社稷!”。就是因为这一句很壮烈,很拉风的话,几百年社稷毁于一旦!
光时亨得意洋洋,自以为是当朝忠臣,是历代圣贤在明朝代言人。崇祯也为有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而兴奋不已,重赏光时亨。其他人看见这样的情况,谁还敢提迁都之事。
李自成兵临城下,崇祯束手无策,一根麻绳上吊了事。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在一大群欢迎李闯的文武大臣中,也有着这慷慨激昂,欲以死报国的光时亨。并继续留任了李闯政府的“兵科给事中”一职。
看到这里您可能对这位光时亨很是不齿吧,但奇怪的是,他在家乡的名声至今都还很好,在当地的史料里对他是赞赏有加,说他是“性刚直” “少有俊识,敢决事,性不能容恶”,溢美之言多多,岂非咄咄怪事。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在这以前确也是个好官,从表面上来看,他还真具备一个忠臣的素质。他是个“常有理”,也是个热血之人。而且还很能根据场合的不同,以他的文采感动一大批人。比如在当时清军南下,江南抗清如火如荼之时,就流传着他的两句诗,“沥血矢神明,弹剑听龙吼!”,这展现热血之情,字字铿锵的豪言,激励了多少仁人志士御外侮,抗强敌的勇气和决心。
但他自己呢?李自成来了,你虽然不能上马提枪去血战死拼,但是不是应该也来个铁骨铮铮的“死社稷”啊,可他不仅主动卖身求荣,还依然是“常有理”。为自己的降闯找理由,他给儿子的信里说:“父子奉侍两朝,古已有之”。
还好,及至清军入关,他也自认为不能降清,因为那是外族。再说了,如果像那个龚鼎孳那样闯来降闯,满来降满,那成何体统?于是他便跑到南京,准备还是把那拿手的本事故伎重演,但却不知那“混人”马士英才不吃这一套,一个“阻南迁”罪将他送上了法场。而这一罪名也是中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享此“殊荣”的只他一人。
光时亨在历史上是个小人物,他官职只是个给事中,一个七品小官,他“两面人”的做派也并不广为人知,但他的存在,他的出现,他的言行,却对中国历史有着重大影响,若无他,也许崇祯帝会南迁,若南迁,那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光时亨给我们的启示是,看一个人是不是忠臣,要时间来证明,而不是听他大嘴哇哇地一通胡侃;要看他所言是否是根据实际情况提出的有效之法,而不是仅从理论上看起来是“高大上”。光时亨这类人讲的是道理,是理论,但往往同现实相去甚远。对这种人要远离,要警戒。如果被他们这种人的高谈阔论所迷惑,那必定是误国又害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