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坐了一辈子冷板凳,直到去看望她时我才明白什么是"老骥伏枥"

活老马聊生 2025-03-20 09:06:50

还记得下地割麦时,三姨总要把晒干的槐花塞进我的衣兜里,说是解渴解乏。那股淡淡的清香,似乎到现在还萦绕在鼻尖。

前天一大早,我从抽屉里翻出那张泛黄的粮票夹,里面还夹着三姨二十年前和我的那张黑白合影。看着照片里她那瘦削而坚毅的脸庞,我心头一热,决定去看看她。

我叫李大勇,今年45岁,在县医院当护工。日子过得不咋地,但也算踏实。我爱人在卫生站上班,一双儿女都在上学,大的读高中,小的上初中。虽说不富裕,但凑合能过。

我们村离县城不远,骑电动车半小时就到。来到三姨家门口,我看到院子里晒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裳,那是三姨的标志性作风——再旧的衣服也要洗得一尘不染。

"三姨!"我喊了一声,屋里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

"谁呀?"三姨那熟悉的嗓音传来,随即门开了,露出她那张布满皱纹却依然精神的脸。

"是大勇啊!快进来快进来!"三姨眼睛一亮,赶紧招呼我进屋,"来得正好,锅里还热着玉米粥呢,我刚蒸了几个红薯。"

我进了屋,熟悉的老味道扑面而来。三姨家虽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挂着一台老式半导体收音机,旋钮上的划痕清晰可见,那是三姨天天听戏曲留下的痕迹。角落里还放着她那台缝纫机,踏板下依然压着几截铅笔头,据说是为了踩起来更顺滑。

"三姨,身体咋样?"我坐在那张我从小坐到大的八仙桌旁问道。

"好着呢!老太婆命硬,比那老槐树还顽强。"三姨笑呵呵地说着,转身去灶房盛粥。我注意到她走路有点拐,但依然矫健。

三姨今年78岁,是我奶奶最小的妹妹。她一辈子没结婚,一个人过了大半辈子。在我们家族里,她就像是个传奇人物,虽然没啥大本事,但硬是凭着一股子倔劲,在村里活出了尊严。

"听说你上回心脏不舒服?好些了吗?"三姨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玉米粥,上面撒着一把炒香的花生碎,还有几粒红枣,都是她知道我爱吃的。

"早好了,就是医生说得悠着点。"我笑着接过碗,"三姨,你这粥还是那个味儿,我都多少年没喝到了。"

"你呀,从小就馋嘴!"三姨笑骂道,眼角的皱纹堆成了一朵菊花,"来,趁热喝。"

喝着粥,我观察着三姨的神色。虽然满脸皱纹,但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不像同龄的老人,她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头。

"三姨,最近村里咋样?听说要修路?"我随口问道。

"可不!听说要把咱村的土路都硬化成水泥路,从我家门前过的那条也在内。"三姨眼睛一亮,"就是不知道啥时候能开工。这不,前两天刮风下雨,那路上泥水齐膝,我去供销社买点盐,差点摔个狗啃泥。"

提起供销社,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个柜台上的大玻璃糖罐,小时候没少流口水。现在听三姨一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您老腿脚不好,可别瞎跑了,要啥东西让村里年轻人帮忙带回来不就行了?"

"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再说,靠人不如靠己。"三姨倔强地说,"你三叔去得早,一辈子我都靠自己,也没啥不自在的。"

我三叔其实不是真的"叔",是三姨年轻时的未婚夫。那年他去城里打工,坐在卡车后斗里,翻车没了。三姨背着未婚夫的遗像,硬是跪在他家门口三天三夜,直到被他家人认下这门亲事。虽然没有正式结婚,但从此她便以"三婶子"自称,村里人也都尊称她一声"三婶"。

"对了,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我从包里拿出给三姨准备的礼物——一盒降压药、几斤肉和一些水果。

"你这孩子,又破费!"三姨嘴上埋怨,眼里却满是欣喜,"我这有啥缺的,村里人常来看我,都不好意思了。"

说着,她指了指屋角的那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上周还是隔壁老张家出钱,让他儿子给我修好的呢!现在又能看戏了。"

我扫视了一圈,注意到电视机旁边多了个晾晒架,上面挂着几双纳得整整齐齐的千层底布鞋。

"三姨,您还在纳鞋?"我惊讶地问。

"可不!这不,村里几家老人都托我给她们纳。一双鞋给十块钱,一个月也能挣个一百来块。"三姨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我这双手还利索着呢!"

我心里一酸。三姨的退休金只有每月几百块,但她从不向家里人伸手要钱。这点纳鞋的收入,对她来说是一种尊严。

"三姨,看您这针脚,比年轻人都细致。"我由衷地赞叹道。

三姨的针脚密度,我娘常说那是能看出她心情的"晴雨表"。心情好时,针脚密而均匀;心情差时,稀稀拉拉的。看眼前这几双鞋的针脚,密实均匀,看来三姨这段时间心情不错。

"来来来,尝尝我腌的咸菜。"三姨从厨房拿出一碟黄澄澄的萝卜干,"刚好开了坛。"

我吃了一筷子,那熟悉的滋味立刻让我回到了童年。记得小时候每年冬至前后,三姨都会来我家腌萝卜。她会把萝卜切成细丝,放进大缸里腌制,说是来年春天最好吃。那时候家里穷,萝卜咸菜配着玉米面窝头,是我们的"美味佳肴"。

"三姨,你这手艺真是一点没变。"我由衷地赞叹。

"老一套罢了,"三姨谦虚地笑着,但眼里闪着光,"对了,你爸妈最近咋样?"

"挺好的,我爸退休在家研究他那点盆栽,我妈跟着广场舞大妈们天天扭秧歌,可热闹了。"

"你小妹怎么样?听说在大城市工作?"

"嗯,她在南方一家公司上班,现在当主管了,挺不错的。"想到妹妹,我心里有点酸楚。她出息了,回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三姨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拍拍我的手:"大勇,别想那么多。你的妹妹有出息是好事,城里工作忙,回不来也正常。"

聊着聊着,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三婶,您在家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小李啊,进来进来!"三姨应道。

门推开,进来一个四十出头的壮年男子,手里提着一袋子馒头。

"三婶,我媳妇蒸了馒头,给您送来几个。"小李把馒头放在桌上,看见我有点惊讶,"哟,大勇来了!"

小李是村里的理发匠,跟我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

"你坐会儿,正好我煮了粥,一起喝点。"三姨热情地招呼。

"不了三婶,我还得赶回去开店。对了,明天我来给您理发。"

小李走后,我才注意到桌子上已经堆了不少东西——青菜、鸡蛋、馒头,甚至还有一袋煮好的猪蹄。

"这都是谁送来的?"我问。

"村里人呗,"三姨笑呵呵地说,"隔壁老张家的鸡蛋,对门王婶的青菜,还有村西头牛大娘的猪蹄。他们常照顾我。"

我有些吃惊:"三姨,您在村里很受欢迎啊!"

"可不!"三姨得意地说,"要不是我,他们谁给纳鞋?谁给织毛线?谁给补衣裳?这些年轻人啊,哪会这些老手艺。"

我恍然大悟。原来三姨并非只是被照顾的老人,她用自己的方式回馈着村里的每一个人。

"三姨,您这是有福报啊。"我由衷地说。

"啥福报不福报的,就是互相帮忙。"三姨摆摆手,但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出卖了她的内心。

正说着,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三婶!三婶在家吗?"

三姨刚应了一声,门就被推开了。是村里的小赵,气喘吁吁地说:"三婶,救急!我儿子明天结婚,新郎西装的扣子掉了,您能不能帮忙缝一下?"

"慌啥慌,拿来看看。"三姨淡定地接过西装,仔细查看,"这扣子线都磨断了,得换新线。"

她熟练地从抽屉里取出针线盒,从中选出一卷黑线,穿针引线,三两下就把扣子缝得结结实实。

"三婶,您真是我的救星!"小赵接过西装,感激地说,"回头让我儿媳妇给您拜个早年!"

送走小赵,三姨笑眯眯地看着我:"看见没,我这儿啊,要比供销社还热闹!"

我不禁莞尔。是啊,三姨的小屋就像村里的"服务站",缝缝补补、纳鞋织毛衣,样样拿手。虽然她一个人生活,却从不孤独。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又陆续有三四个村民来找三姨帮忙——有的是请她看看新买的布料怎么裁剪,有的是让她教孙女如何缝扣子,还有的单纯是来跟她唠嗑消磨时间。

我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起小时候在生产队晒谷场看露天电影的情景。那时候,整个村子的人都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而如今,三姨的小屋就像一个小小的"社交中心",联结着村里的各家各户。

过了中午,村口的大喇叭响起了,播报着一些村务公告,随后是一段评书。这声音让我恍如回到了童年。

"三姨,我得回去了,"我看看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下次我带孩子们一起来看您。"

"好好好,你忙你的,有空就来。"三姨送我到门口,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包东西,"带上,这是我晒的槐花,回去泡水喝,去火气。"

我接过来,那熟悉的清香立刻勾起了我的回忆。每年五月,槐花开的时候,三姨总会采摘一大筐,晒干后分给村里的每家每户。

临走前,我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塞到三姨手里:"三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别推辞。"

三姨先是一愣,然后把钱推了回来:"不要你的钱!我又不是没吃没喝,自己能挣能花。"

"三姨,您就收下吧,就当是我孝敬您的。"我坚持道。

三姨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后还是收下了钱,但随即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信封,塞给我:"那你拿着这个。"

我打开一看,是五百块钱。

"三姨,这——"

"这是我攒的,本来想给你买件新衣裳的。"三姨说,"我知道你家日子不宽裕,两个娃上学花钱。你拿着,别跟我客气。"

我的眼眶湿润了。这就是三姨,一辈子都是这样,宁可自己吃苦,也要惦记着别人。

"三姨,我不能要您的钱。"我哽咽道。

"拿着!"三姨语气坚决,"你三叔走得早,我一个人没儿没女的,这辈子就指望你们这些侄子侄女了。你们好,我就安心。"

我默默地收下了钱,知道再推辞只会伤了三姨的心。

走出院门,我回头看了看三姨的小院。阳光下,那几件晾晒的衣服随风飘动,就像在向我招手。三姨站在院子里,瘦小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坚毅。

骑上电动车,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世上,有些人看似平凡无奇,却在平凡中活出了不平凡的人生。三姨就是这样的人。

当年用纳鞋针穿线的手,如今在智能手机上点赞时,还会不自觉地捻着指尖,仿佛那才是最精准的手势。三姨虽然上了年纪,但那股子不服输的倔劲儿,让她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依然活得有声有色。

回到家,我跟爱人说起了今天的见闻。听完后,她沉思了一会儿,说:"咱家那间西屋空着,要不把三姨接来跟咱们一起住吧?她一个人在村里,始终不方便。"

我点点头:"我也这么想。不过,得先问问三姨的意见。以她那性子,怕是不肯离开村里。"

爱人笑了:"你呀,还不了解你三姨?她那人嘴上说不要,心里可盼着呢。你不是说她腿脚不利索了吗?再说,她那一手老手艺,来了县城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客户'呢!"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了主意。是啊,三姨坐了一辈子"冷板凳",独自支撑着自己的小天地。也许是时候让她感受一下"热炕头"的温暖了。

晚上,我拨通了三姨的电话。当我提出想接她来县城住的想法时,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三姨,您考虑考虑?"我小心翼翼地问。

"大勇啊,"三姨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三姨我啊,一辈子没跟人低过头,也没求过人。村里这些年轻人,都是看我从小看到大的,我走了,谁给他们纳鞋补衣裳呢?"

我知道三姨舍不得村里的老街坊,但我更担心她的身体:"三姨,咱县城离村里也就半小时的路程,您想回去随时可以回去看看,我会骑车送您。"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好吧,"最后三姨叹了口气,"等过段时间吧,让我再想想。"

我知道,这已经是三姨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一个在村里扎根了大半辈子的老人,要离开熟悉的环境,确实需要勇气。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想起今天在三姨家看到的一切——那些前来求助的村民,那些送来的食物,还有三姨脸上洋溢的满足笑容。我突然意识到,也许三姨并不需要我们的怜悯,她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活出了一种令人敬佩的生活态度。

次日一早,我刚到医院,就接到村里小李的电话:"大勇,不好了!三婶摔了一跤,腿好像骨折了,我们正送她去县医院!"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向领导请了假,在急诊室外等着。半小时后,救护车呼啸而来,我看到三姨被抬下车,脸色苍白,但仍然紧紧抿着嘴,不肯发出一声呻吟。

"大勇,咱回家吧,"她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别在医院瞎花钱。"

"三姨,您先别说话,让医生看看。"我急忙阻止她起身的动作。

检查结果出来了,三姨的左腿骨折,需要手术。她从小就害怕打针,更别说手术了。当医生说需要全麻时,她抓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恐惧:"大勇,我怕..."

我紧握住她的手:"三姨,别怕,我就在外面等您。"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终于成功了。当三姨被推出手术室,我看到她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心疼得不行。

"三姨,您现在就住我家,我照顾您!"我坚定地说。

这次,三姨没有拒绝。

就这样,三姨住进了我家的西屋。刚开始几天,她总是闷闷不乐,常常望着窗外发呆。我知道她想念村里的生活,但医生说她至少需要三个月的康复期,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回村。

一个星期后,情况开始有了变化。隔壁的李大妈知道家里来了一位纳鞋高手,特意买了材料,请三姨帮忙纳一双千层底布鞋。三姨一下子来了精神,虽然腿不能动,但手上的活儿一点没耽误。

李大妈收到鞋后赞不绝口,很快,小区里传开了,三姨的"生意"越来越多。我的西屋俨然成了小区里的"手工坊",每天都有人来送料取货,顺便陪三姨聊聊天。

三姨的脸上又有了笑容,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每月能挣三四百块钱"零花钱"时,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大勇,你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挣钱养活自己!"她骄傲地说。

三个月后,三姨的腿好了大半,已经可以扶着拐杖慢慢走动。这天,我原以为她会提出回村的事,没想到她却说:"大勇,我想在你家多住一段时间,行吗?"

我惊喜地答应了。后来我才知道,村里人都来看过三姨,告诉她村里一切都好,让她安心养伤。而小区里这些新"客户",也让三姨找到了新的归属感。

就这样,三姨在我家住下了。一年后,当我们提出给她办理户口迁移时,她没有反对。只是偶尔,她会让我骑车带她回村里看看,给那些老街坊们送去她亲手缝制的枕套、手帕或者鞋垫。

如今,三姨已经在我家住了三年。我家的西屋成了小区里远近闻名的"巧手工坊",三姨教会了不少年轻人纳鞋、织毛衣的手艺。尽管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但那双眼睛依然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每当看到三姨忙碌的身影,我就想起那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是啊,人生没有所谓的"冷板凳",只要心中有火,哪里都能燃起生命的热度。

三姨用她的一生告诉我们:真正的幸福,不在于你拥有多少,而在于你能给予多少。哪怕是一根针线,一双巧手,也能编织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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