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清初文人彭孙贻编撰的历史著述《平寇志》记载,明末农民军领袖李自成性情暴虐,嗜杀如命 ——
“(李自成)性残(惨)酷嗜杀,断耳、剔目、截手、折足、剖心、锯体,日以为常,谈笑对之”。
在卷帙浩繁、汗牛充栋的历史记录中,率众揭竿而起的农民领袖们总被史家描述成为凶狠残暴,杀人如麻的恶魔。在封建正统文人的笔下,这难免有夸大之嫌。然而,战争虽有正义与不义的区别,残酷无情却是它们唯一共同属性。农民战争的目的,就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地从肉体上消灭昔日骑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罪恶多端的敌人。身为明末农民大起义的领袖人物,李自成也是如此。
李自成对明朝官员、明军将士视若寇仇,死在他刀下的朱明宗室亲贵、文武大臣、官兵难计其数。他对敌人狠,对并肩作战的友军同样不仁慈。顺者昌,逆者亡,恃强并弱,乃是李闯王对待友邻农军的一贯立场。
明末起于陕北的农民反抗武装共有大大小小数十支之多,在与明军的长期鏖战中,有的被灭,有的被官军招抚,其余大部分先后归附能征善战的李自成,只有罗汝才、张献忠、贺一龙诸部自恃实力不俗,始终不肯俯首听命于李闯。
罗汝才机敏狡狯,善辩时势,为人行事又有些反复无常,故军中称其为“曹操”。然而罗汝才作战勇猛,屡建奇功,且有一定谋略。(铁马冰河wu作品)崇祯十四年(1641)初,他与八大王张献忠联手攻破湖广重镇襄阳,擒杀明宗藩襄王朱翊铭、贵阳王朱常法及世子等。同年年底,他又与李自成合兵两攻开封,虽久攻不克,但大败新晋陕西三边总督孙传庭军,斩获颇多。故在各大农军首领中他的名气很大,论威望也仅次于闯王李自成。
1642年,李、罗三打开封又不克,遂决黄河堤坝引水灌城,随后率军南下追击仓惶遁逃的左良玉军。 在襄阳,李自成自号“奉天倡义营文武大元帅” ,罗汝才则被推为“ 代天 抚民 德威大将军”,一个“奉天”,一个“代天”,两强不可并存的局面已然形成。随着事业越干越大,李自成已不满足做一个四处流窜、杀人越货的“草寇”,他已有问鼎天下的雄心。(铁马冰河wu作品)李自成见罗汝才有和自己并肩而立的势头,心中不爽,非常忌惮之,于是暗中谋划,欲找机会下手铲除他。
绰号“曹操”的罗汝才呢?史书说他狡黠多智,但比起阴鸷凶狠、雄毅果决的李闯王来,他似乎还差点斤两。《绥寇纪略》说代天抚民德威大将军罗汝才是:
“不能为人上,又不能为人下,是绝物也,安往而非危地乎” ?
意思是他既不能顺应形势,又不愿意改变心态,不能凌驾于众人之上,又不能屈居人下,真乃稀罕物种是也,这样的家伙,走到哪里都容易处于危险之中。
宋太祖赵匡胤曾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李自成之所以能从明末诸雄中脱颖而出,名震天下,岂能不谙这个道理?所以他暗中将罗汝才、革里眼贺一龙等桀骜不驯的农军首领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罗汝才虽被称为“曹操”,论权谋,论诡谲,哪里比得上三国真曹操?就是比李自成也是也是差之千里。对于磨刀霍霍的李自成,他毫无防范心理,因为他是个颇讲江湖义气的草莽英雄,其名言是“贼不杀贼”,即自己人不杀自己人,他把李自成看作自家兄弟,可李自成呢?早就把他视作潜在的竞争对手了。
史载,崇祯十六年(1643)三月初六,也就是农军准备第二次攻打郧阳的前十几天,李自成在自家老营中摆酒设宴,请罗汝才和与他亲近的革里眼贺一龙前去他处喝酒议事。
经谋士吉珪提醒,罗汝才称病未去。贺一龙也是一员冲锋陷阵的猛将,曾率先攻入明中都凤阳府,捣毁明祖陵也有他一份功劳,他生性爽直,毫无城府,受邀后即欣然前往自成大营赴宴,席间,他喝得酩酊大醉。(铁马冰河wu作品)当夜,自成即命人将醉酒昏睡的贺一龙杀死掩埋。黎明时分,李自成亲率二十骑闯入罗汝才军营,谎称有事,趁卫兵愣神之际,直扑罗汝才营帐,将仍在呼呼大睡的罗汝才乱刀砍死。
得知主将被杀,罗军将士群情激奋,欲找闯王“说理”, 李自成早有准备,派大军全副武装将罗军营寨团团包围,其余的将士皆据寨严阵以待,罗军无可奈何,遂被全体缴械、兼并。 部分罗汝才的亲信将士不愿被闯王吞并,策马飞逃, 有数百人逃入还在明军手中的郧阳城 ,他们向守将陈述了事变的经过,因此这一农民军自相残杀的事件得以通过第三方记述,在史籍中留下了详细记录。
当时随李自成征战的其他各部农民军,除被李闯收编的罗汝才部以外 ,还有著名的“革左五营”。随后,“革左五营”也相继被分化瓦解:革里眼贺一龙被杀后,左金王贺锦也被杀,部众被自成毫不客气地兼并,治世王刘希尧、争世王蘭养成审时度势,自愿依附李自成,成为闯王麾下将领。老回回马守应也是“革左五营”序列,但他婉拒自成招抚,一直保持独立,率部在外单独作战。不久他病死在彝陵(今湖北宜昌),其部众被张献忠兼并。
当年五月,李自成又消灭了河南农民军首领袁时中,并将 “小袁营”残部收编。至此,除张献忠远征西南,鞭长莫及外,曾在明末搅起一阵阵血雨腥风的数十支大小农民军都已黯然退场,北中国的历史舞台上似乎仅剩闯王李自成在与大明王朝一决高下了,当然,关外还有个同样虎视眈眈觊觎大明江山的满清。
剪除农军诸雄后,李自成即在襄阳建立起了自己的农民政权,他自称“新顺王” ,并设置了各级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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