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吴芮
编发/史乎文乎
(注:为使得大家阅读流畅,文章包含虚构情节。)
1974年12月,两年初中毕业,十八岁的我,穿着“上绿下蓝”的新军装,应征入伍。我们这批兵,虽然踩着12月的尾巴,在1974年12月23日就到达了部队,但按照惯例,还是算1975的兵。
七十年代时入伍的兵,如果是冬季征兵,兵龄和工龄的计算,有着很大差别。在计算兵龄时,均从次年的1月开始算起,以此类推。但在计算工龄时,还是以发放入伍通知书的年份为准。因此,我是1974年12月23日到达部队的,就是1975年兵。但我参加工作的工龄,还是从1974年12月算起。
到新兵连,经过为期五十五天的新兵训练后,我被分到唐山机场四站连冷氧站,吃上了每天0.45元的后勤灶。1975年3月底,刚来到冷氧站不久,我就被派去参加为期两个月的冷气员技术学习。其实当时,在我们机场四站连,有一半的战友,都是学开车的(七十年代在部队,学开车可是非常热门的专业,大家都想学开车)。
完成为期两个月的学习培训,回到冷氧站后,在工作中,我努力勤奋、踏实认真,再加上一遇到不会的、不懂的,我就虚心向老兵们请教。因此,没过一个月,我就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冷气员,不仅能独立值班,制冷充冷,而且还能保障飞行员进行飞行训练。
当时,在机场,飞行员们吃的空勤灶,伙食标准是每人每天2.49元。这个标准在当时,是非常高的。要知道,在七十年代,新兵第一年的津贴是每个月6元,城市居民一家的生活费,每个月也不过10元。
地勤灶的伙食标准,是每人每天0.90元。地勤灶一般是供机务大队以及其他相关人员用餐的。这类人员主要负责飞机的维修保养工作,岗位也十分重要。
我们后勤灶的伙食标准,则是每人每天0.45元(在当时,鸡蛋是0.05元一个)。后勤灶,也称大灶,这类灶的用餐人员就很多了,除了团里的机关干部外,还包括汽车连,通信连,以及负责充气、充电、油料、器材等后勤服务工作的技术人员。
虽然我们四站连的伙食标准比不上地勤,但我们的服装待遇,跟地勤战友们一样,都是穿着新发的皮大衣、皮帽子、皮手套和大头鞋(翻毛鞋面、羊毛里)。在华北寒冷的冬天,穿着这么厚实的一身,是真暖和。
说起发的皮大衣,还真是有一个小插曲。当时刚来到四站连,还年轻懵懂的我,什么也不懂,以为皮大衣,是越厚越保暖。因为我发的皮大衣比别的战友的厚,所以当时的我还很开心,认为自己发的可暖和了。但后来问过老兵才知道,原来皮大衣暖不暖和,是要看里面是什么羊毛。最好的就是宁夏的摊羊皮羊毛,又薄又轻,而且还保暖,比一般的羊毛好多了。
而我发的那件皮大衣的羊毛,看起来比较粗糙,也没有别的战友的那么细腻。最麻烦的是,我的皮大衣很厚,叠起来很费劲,所以当时每次整理内务的时候,我都要花上比别的战友多一倍的时间。
而且,当时在唐山机场,在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冬天,我们四站连也已经用上了暖气,比那些只能靠烧火墙来取暖的兄弟部队,好了太多。因此,我常常感叹,那些年,真是苦了那些战友们。
除此之外,七十年代在唐山机场,我们每周也都会在大操场上,看一次露天电影。在通知各连队来看电影时,用的是机场大礼堂的高音喇叭。所以,往往在通知各连队的同时,机场附近村子的乡亲们,也都听到了。每每到此,他们都是相互转告,然后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地来到我们机场看电影(无论大人、小孩,都带着小马扎、小板凳)。
记得在机场第一次看露天电影时(1975年3月底),当我看着热热闹闹、熙熙攘攘,人数比我们还多的乡亲们时,心里真是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那也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军民鱼水情”、“军民一家亲”这十个字的含金量。等到电影散场,乡亲们走了,大操场上留下一部分砖头、石块时(大部分乡亲都会带走),我们也都会默默地把它们打扫干净。
除了看电影,“军民一家亲”、“军民互帮互助”,还体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记得当时,在机场,每每到了冬天下大雪时,周围村庄的乡亲们就会自发地扛着铁锨、拿着扫把,浩浩荡荡地来到机场跑道上,帮助我们清理积雪。因为老乡们知道,大雪覆盖跑道会影响训练,所以有时候他们甚至比我们去的都早(天不亮就去了)。记得有一年冬天(1976年),一场大雪过后,跑道上结了冰。见状,老乡们纷纷赶来,用镐头、铁锨和锤子,夜以继日地帮我们凿冰、砸冰。当时看到这一幕的我,心里真是满满的感动。
除了乡亲们来帮助我们,每年在农忙时(夏收、秋收),机场也会组织战士们助农。记得有一年收麦子(因为那年风调雨顺,所以麦子长得特别好,收成也很好),知道我们要来帮忙拔小麦,公社领导就带着我们去了公社里收成最好的一个生产队(当时,那水浇地里的小麦,将近有半人高)。
麦子熟时,因为麦田已经干透了,所以非常难拔。记得当时,在拔麦子时,有的战友因为没攥紧,不但拔不起来,反而还会划破双手(当时,我的双手也被划了很多口子)。但无论再热、再累,再苦、再难,我们都是咬着牙坚持,没有一个人放弃。因为当时正值五月底,天已经热了起来,再加上我们干的起劲,所以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衣服也全都湿透了。
而且,麦子拔起来后,还要在脚上磕一下(磕掉麦根上的土),这样一来,那荡起的尘土,就跟我们身上的汗水和成了泥,在远处看,我们每个人全身上下都是黑乎乎的,简直是“泥人”。因为每天天不亮,我们就来到地里拔小麦,所以每每等到天亮时,我们相互看着黑乎乎的对方,都是哈哈大笑。
记得1975年5月底,在第一次帮乡亲们拔小麦时,我还很疑惑,为什么乡亲们要拔麦子,而不是用镰刀来割,用镰刀来割麦子,明显更容易。等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拔完麦子后,乡亲们马上就要种植玉米和大豆,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地里不能留下麦根(再加上,当时的麦根,可是很好的柴火)。
每天,拔完小麦后回到村里,吃着乡亲们用大铁锅给我们焖的高粱米饭(每人发一根大葱,就是菜了),那亲切感、满足感,直到今天,每每想起,还是让我难以忘怀。因为每天都是从早上干到晚上,工作强度很大(那也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乡亲们的不容易),所以前几天,大家还都能咬牙坚持。可一连几天下来,我们从地里干完活回来时,腿疼的都迈不过老乡家的门槛。记得当时,在过门槛时,我们都是先用双手抬起一条腿进去,然后再抬起另一条腿进去,那场面,真是既痛苦、又滑稽。
同时,因为乡亲们家里没有脸盆架,脸盆都放在地上,而我们腰疼的弯不下去,也够不着脸盆,所以到最后,我们干脆就不洗脸了,直接睡觉。一连十天下来,乡亲们看我们连走路都变了形,很是心疼,就让我们去打麦场,用铡草刀铡麦根(这活比起拔麦子,要稍微轻松一点)。
帮助乡亲们拔半个月麦子,真是累得我们站着就能睡着。可无论再苦、再累,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满足,因为这正是“军民一家亲”的最好见证。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到今天,转眼五十年过去了,我离开部队、离开唐山机场四站连,也已经四十五年了(我1974年12月入伍,1980年3月退伍)。虽然早已时过境迁,但这四十五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唐山机场,想念着四站连,想念着冷氧战,想念着一起工作和生活的战友们。
当兵的日子,难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