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

五一，归，随母购物于市，中有鳛。

鳛者，泥鳅也。

泥鳅，背黑而腹黄，尾扁而口尖，须长而鳍窄，体黏而身灵，修短数寸而已。肉美味佳，兼入食药，素为人所欲也。

余幼时，尝观父捉鱼。每夏，晚饭甫毕，辄以地笼下水。天方白，出笼视之，则鱼虾鳅鳝也，而泥鳅最多。或有蛤蟆水蛇，亦不足为异。

地笼以竹制成，长一米余，前宽而后窄，口开而尾合。自口部向内，状若喇叭，愈内，愈高，愈窄，至最窄处而断。鱼从口处进，闻笼尾之食，游至窄处，则落入笼尾，再欲出笼，则无能也。

愈内愈窄，落而不可出，正是地笼之妙也。地笼繁多，形材不一，而原理同也。

地笼

泥鳅细长，不若鱼类，鲜有剖洗而食之者。故每食之前，先置之水中。泥鳅无食，只以水填腹。短则半日，长则三天，待吐污尽毕，腹中空净，则刀俎临身矣。

泥鳅溜滑，抓之不易，然以拇食二指掐其腮后，则如打蛇七寸，虽“神龙连摆尾”亦无何也。入锅，火起，虽腾挪跳撞，亦无可奈何也。或有加豆腐者，水热则泥鳅钻其中，然终亦不能改也。

余当日视泥鳅于水中吐哺，忽而惊醒。

十二载寒窗苦读，而至大学，自觉高升。毕业而入社会，不类泥鳅进笼耶？谋生之职，唯输出也，一旦腹中辞空，则不得活，不类泥鳅吐哺耶？余尝言文人须有傲骨，不为斗米折节。然无米果腹，无资自给，直如蛇之七寸，鳅之腮后，控之唯苟活而已，不类泥鳅之摆尾耶？

时至今日，已觉火起，唯缩身于文，不类泥鳅之钻豆腐耶？

我不类泥鳅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