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不按逻辑推理、否定的方式来直说佛法大意?马祖道一如此回答

青云塾点墨人 2024-10-06 02:54:54

上接《禅宗人物志:马祖道一(四)大机大用》

前文提及“野鸭子飞过去了”“百丈卷席”“再参话”这三个有关百丈怀海与马祖道一的故事。百丈于马祖屡次的开示之下,最终证悟佛法真谛,得见自身的本来面目。

据《祖堂集》所记载,马祖门下有八十八位善知识,当中以百丈怀海、西堂智藏、南泉普愿最为声名远扬,被赞誉为洪州门下三大士。在流传至今的禅门公案里,有关此三人与马祖之间的有趣故事还有不少。

诚如上言,百丈怀海在与马大师屡次互动,经过“鼻子痛”、“失聪三日”等磨难后,终究悟得佛法真义。然而,究竟所悟为何意呢?某一次,便有僧人径直前来询问此问题了。

僧问马祖:“离四句、绝百非,请师直指西来意。”

“西来意”所指就是达摩祖师从西而来,代代相传传的禅宗意旨究竟为何?泛指佛法奥义。

“四句”所指的乃是逻辑推理可能出现的四种情形,除却这四种结果,便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性了,即:是,不是,既是又不是,既不是是又不是不是。

例如有人问:这朵花美吗?仅可能存在四种答案:美,不美,既美又不美,既不是美又不是不美。

“百非”,指的便是通过否定来彰显肯定的各类方式。“道可道,非常道”,既然“道”难以言说其究竟是什么,那总归能够言说“不是什么”吧!

就好比: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此乃从反面阐述“实相”,实相非相。实相难以言说其具体为何,但需知晓,所有呈现出来的相都不是真相。

这句话的意旨在于:一切能够获取的、能够予以描述的,皆非实相,如此便间接论及了实相。

可见这位僧人显然颇具见地,其提问甚是刁钻:“离四句、绝百非”,即勿用逻辑推理,亦勿以否定说肯定,莫以景喻理,径直阐述佛法意旨究竟为何。

“若论涅槃,体绝百非,理超四句”,既然是实相,当然无法直见、直说啊!

“祖师西来意”本就是需要心心相印才能传达的内在感受,不立文字、不依语言的一种自身体验,岂可由外人道哉?本来就是“绝百非、离四句”的。

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有可能是真的“不会意”,也有可能已然“会意”。但不管他会还是不会,马祖的回答都无可挑剔:“我今天太累想休息了,不能和你说这个事,你去问西堂智藏吧,他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马祖之意涵有三:其一,你所问之问题,我知晓,然我不言,不是真的因为我疲惫,而是没法给你说。其二,西堂智藏亦明晰此问题,你可去问他。其三,实则你所问之问题已然是此问题之答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之?

问题即为问题的答案,此乃何其奇妙之事啊!这其中的奥妙已然不言自明。

不管他是不知而问,还是知而复问,反正那僧人并未就此罢休,他着实去问西堂智藏:“如何离四句、绝百非直示祖师西来意?”

西堂智藏闻此说道:“这等问题你缘何不向马大师询问呢?”

僧人回应道:“我已问过,马祖言其今日甚疲,令我前来问你,他说你也能回答这个问题。”

闻僧人这般言语,西堂智藏已然明了其中情由,一手捂着头,一边言道:“我今日头痛甚剧,昏聩沉郁,思绪不甚清晰,改日再说吧,你一定要问就去问百丈怀海吧!”

僧人见西堂智藏的难受之态,也不好再打扰下去,只得前往寻百丈怀海,而百丈怀海直截了当地答复:“此问题我不会。”

僧人满心失望且无奈至极,只得回见马祖道一,将整个经过详详细细地向他陈述了一番。马祖道一听闻之后,微微一笑说道:“藏头白,海头黑。”

就僧人的这一问题而论,仿若马祖师徒三人皆在推诿,恰似烫手山芋,众人皆欲避让,甚至不惜为此而“扯谎”。实则恰恰他们所言之语皆为真实情状,并非虚妄之辞,只不过所呈现的方式各不相同罢了。

要知道,“祖师西来意”不就在他们的一问一答之中显露无遗了吗?这其中就蕴含着那个“机”。

这正印证了《金刚经》中的那句话:

“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一切有为都在彰显那个无为,看似各异实则处处不离。

马祖宣称自己甚为疲惫,其并非意指不存在“西来意”,仅是当下不便言说罢了,待下次,待自身不再疲惫,寻得契机再言。除却马祖,无人知晓其疲惫是真还是假!

西堂智藏言称头痛,其亦未否定“西来意”,不过是自身头痛难耐,头脑昏沉,待下次自身清醒些再述。除却西堂,无人知道其头痛是实还是虚。

百丈更为干脆,同样未否定“西来意”,只是自身尚未达至那般境界,尚未领悟。待自身领悟之后,再向僧人言明。百丈会不会,外人也不可能知道。

看似三人都未曾直接明示“西来意”,然而皆以各自的方式已然向僧人展露了“西来意”的内涵,其不可言说、难以描述,一切理性的、逻辑的、知识的、见解的……“皆非”!乃是绝百非、离四句的。

“西来意”原本就并非“会与不会”的问题,倘若能够学会,那所有人定然皆会。只因一日学不会,能够学一年;一年学不会,能够学十年;十年学不会,能够学一辈子;一辈子学不会,能够学十辈子……

倘若“西来意”乃是知识、学问,如今已然传承两千多年,想必应是人人皆已学会了吧!然而呢,众人依旧在无尽的黑暗中轮回,而且就是过了几万年也未必能学会。

智慧并非知识,不存在会与不会之分。会,自然而然便会了,亦非依靠学习或继承从外界获取而来。从外而得的是知识,从内而悟的才是智慧。

学者定然心有不甘,悠悠数千年已逝,却仍免不了持续追问“祖师西来意”。而马祖最后的归结已然给出了明晰的答案:藏头白,海头黑。

你瞧呀,西堂智藏的头部略显苍白,百丈怀海的头部则偏黑一些(谁知道什么原因呢,别去管它)。

倘若这般表述还不够直截,那再来瞧瞧:公鸡的羽毛更为明艳,母鸡的羽毛光泽则稍显黯淡。春绽百花秋悬月,夏拂凉风冬落雪……

一切现成,本来就如此啊!还问什么呢?

“是什么”、“为什么”这类问题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呢?乃思维、逻辑所致。需知晓,原本并无任何问题存在的,实乃庸人自寻烦恼。

也可以说,一切问题都是人自己制造的。没有人,没有你,何来问题?

思想越是活跃、知识越是渊博之人,于禅师眼中恰恰乃是“庸人”,是“习气”深重之人,一辈子难以自在的。要自在,首先就是不要把自己的认知执为绝对。

定然会有人言道,莫非一切事物并非皆依循一定之规律呈现?莫非当下之现象非因一定之缘由产生?佛学不是言称不离因果吗?难道还能否定因果不成!

诚然,存在规律、存在原因,无人否定因果,只是言明那个“因”并非你所认定的那般。当下现象涵盖了所有的“因”,而人的认知往往是不周全的。只因认知已然偏离当下现象,唯有现象承载了最为完美的答案。

简而言之,本质存于现象之内,与现象不离不二。当下为何会如此?只因已然如此!脱离现象论本质,便成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之态。

要知晓,佛学向来不曾否定科学、不曾强调“绝圣弃智”,然而以科学来否定佛学之人却为数众多。他们认为,科学缔造了一切,佛学仅是虚妄之谈,未带来任何物质层面的贡献。

但切莫忘却,自人类诞生之日伊始,所面临的问题始终如一:如何生存,如何愉悦地度过一生。

诚然,知识可解决生存之难题,然而欲得快乐却绝非仅依赖物质。倘若依靠科学、物质便能化解,那现代人亦不会心生烦恼了。

然则,古代人的烦恼与现代人的烦恼又岂有不同?如何快乐、幸福,如何永生……佛学从未自诩能够创造财富,而是致力于消解内心的烦忧,使人能够毫无负面情感地度过一生而已。

马祖最后的总结“藏头白,海头黑”,着实太过精简了,毕竟大道至简嘛!可以从黄庭坚的诗中再去体会一下其中的韵味。

北宋文豪黄庭坚与苏轼乃挚友,二人不单在诗词方面皆登峰造极,而且于参禅领域亦皆颇具心得。

苏轼被贬黄州之际与佛印往来甚密,而黄庭坚曾随黄龙祖心禅师参禅,还留下了“木樨花香”的公案。

对于“藏头白,海头黑”黄庭坚在一首诗中就曾引用,来表达他内心的体悟:

“道是鲁直亦得,道不是鲁直亦得。是与不是,且置勿道。唤那个作鲁直,若要斩截一句,藏头白海头黑。似僧有发,似俗无尘。作梦中梦,见身外身。”

“鲁直”既是黄庭坚的字,亦蕴含“鲁莽率真”之意,于此一语双关,禅意绵邈无尽。

“道”究竟能否触及?怎样才可窥“道”之真容?暂且将这些形而上的问题搁置一旁(因为说也是白说),先来谈谈当下所谓的“鲁直”究竟为何。

黑白相互交融、僧俗相互为伴、雅俗相互共存,本来就是绝百非、离四句的,并非是简单、明晰的这般或那般。仿若梦中套梦,怎能断言谁真谁假?亦如身外分身,谁为真身?

在梦中的时候,就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那当下是梦还是现实,谁能说得清呢?管那么多干嘛,好好享受当下即可,管它是梦是真!

倘若执意要去分辨真假、离幻求真、求佛悟道,无异于痴人说梦,自惹烦忧。

禅宗人物志:马祖道一(五)藏头白,海头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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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4-10-06 13:00

    故事圆融![点赞]

青云塾点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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