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辞呈，又一位中国房地产元老级人物挥手而去。10月16日晚间，金地集团公告，董事长凌克因身体原因辞职，董事长职权由黄俊灿代为行使。

凌克1998年开始担任金地集团董事长，至今已25年，几乎创下了中国大型房地产企业董事长任期的纪录。金地集团也是中国第一批上市房地产企业的标杆，所谓“招保万金”是也。凌克辞任，标志着地产界最后一位元老离场。

这一天白天，金地债市价格波动，出货者众，对金地前景的怀疑论在市场间悄然流传。当日债市收盘，“21金地01”跌幅7.99%，“21金地03”跌幅7.25%，“21金地04”跌幅6.87%。晚间金地集团董事长辞任的公告，更像是某种答案，用来解释金地债券市场当日波动的原因所在。

17日开盘后，金地集团股价迅速下跌，盘中触及跌停，股价创近5年新低。债券方面，“16金地02”“21金地01”“20金地01”先后因跌超25%、21%、21%触发临时停牌。股债双杀，十分惨烈，令人揪心。

关心凌克与金地的命运，并非只因为他是“元老”，更因为从基本面上看，在风雨飘摇的房地产行业中，金地仍是盘面稳健，负债率可控的房企之一，这在非纯国央企属性的房地产企业中，已属难得。在他人豪赌加杠杆、上规模的时候，凌克带领的公司管理层保持了足够的冷静与克制，把负债规模控制在相对合理范围以内，因此，当第一波、第二波房地产企业债务危机到来时，金地集团是令人较为放心的那一家。

以当下为原点回望，这一轮房企债务危机经历了“两波”。第一波，是以花样年为代表的中小型房地产企业率先暴露债务危机，继而在不能偿债后选择躺平，引爆了市场中的房地产信任危机；第二波是中大型房地产企业因融资卡顿、销售下滑，导致现金流危机，入不敷出，最终无法兑付到期债务，引发更大范围内的预期波动，在这一波中，恒大、碧桂园是为代表。

金地既不像花样年，更与恒大有着本质的区别，但如今在融资市场上遭遇的不信任，才是真正值得担心的所在。它似乎在传递一种危险的信号：金融市场对房地产企业的信心崩盘，正在向“无差别”的方向发展。在预期决定命运的周期里，这一点要引起足够的警惕。

金融市场对房地产的信任度，到现在为止，也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以现金流、资产来衡量房地产企业的安全程度。在这个阶段，虽然债务兑付危机已有苗头，但金融市场仍能保持相对理性，通过企业经营指标识别风险；第二个阶段是以所有制衡量安全程度，国资、国有控股或有国资股东支持的混合所有制企业，有更高的安全系数。

但是，从当下情况看，第二阶段似乎已经走向尾声。有国寿这一大型金融国资背景的远洋集团出险，开始债务展期谈判，是一个不好的信号。如今，股权结构类似的金地集团，市场上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导致债市、股价的波动，证明金融市场中对于混合所有制房企安全系数的信心已相当脆弱。要知道，就在前不久，金地集团的国资股东还为金地集团发债融资做了增信。这样的动作，在过往的市场中，都被视作是安全系数的“加倍保险”。

房地产是资金密集型行业，现金流至关重要。一般而言，现金流可以分为两部分，一是经营性现金流，比如销售回款。二是融资性现金流，比如债市融资、银行贷款、股市增发。两股现金流汇成资金池，用于拿地、工程建设，房地产企业方能正常运营。

经营性现金流与房地产企业的专业水平直接相关，房子质量好不好，服务水平高不高，营销能力强不强等，一分努力，一分耕耘，基本上就有一分收获。但是，融资性现金流不同，它在更大程度上受到金融市场预期和信心的影响，更直接而言，就是当预期和信心都衰退时，房企专业水平再高，团队工作再努力，仍然会面临被资金抛弃的际遇，继而引发偿债危机。与此同时，债务端的信心冲击又会影响到经营性现金流，导致销售不畅，回款降低，从而陷入恶性循环。

碧桂园面临危机时，很多人问我们，为什么有“保卫碧桂园”的鼓与呼，答案就在这里。因为碧桂园的“不躺平”是事关金融市场对房地产行业的信心之举，如果碧桂园能够树立一个“不躺平”最终仍能度过债务危机的样本，其所增加的，并非只有对碧桂园一家企业的信心，而是房地产全行业的信心，这种信心，对于当下的房地产市场而言十分宝贵。

客观而言，无论是已经出险的远洋集团，还是时不时要经历一轮股债价格波动的金地集团，都不似上轮房地产周期中穷尽杠杆的一帮赌徒。如果没有花样年、恒大引发的信心危机，它们或许可以稳健经营，度过这个周期性的难关。可是，信心的杀戮是无差别的，一旦成型，几乎无人生还。

现在，还远远不到“保卫金地”的时候，但对于市场各方而言，“稳住金地”却是十分必要的。增强市场各方，尤其是金融市场对金地集团这类房企的信心，是控制信心和预期衰退蔓延的绝佳窗口，利用好这个窗口，让金融市场看到在上一个周期中稳健经营、负债水平合理的房企能够度过难关，会建立一种区别对待的坐标系，让更多与金地类似的房企能够逐步重新赢回金融市场的信心，继而让这一类房地产企业稳定下来，这对解决中国房地产当前问题，善莫大焉。

应该说，金地集团的国资股东已经做出了这个选择，相信之前为发债增信，便是上述逻辑的落地。稳住金地，就稳住了更多房企的命运以及金融市场信心，这既需要外部因素的加持，也更需要房企从内控方面从严管治，控制债务规模，压缩成本支出，合理金融安排，内外结合，共同努力，才能稳住信心。切不可转移债务，切割资产，甚至转移财产。因为——再重复一次，信心崩盘后，无人生还。

就在凌克离任之前几天，在香港上市的华侨城（亚洲）发出一则公告，以超过20亿的价格出售位于上海的宝格丽酒店部分物业资产，这是一个曾因“天价房”而闻名的网红酒店。公告的大意，是出售这一资产可以用来充实公司的现金流。之所以现在提起此事，是因为华侨城并非孤例，要卖掉核心城市优质酒店资产，还有另一家知名国企。

个中滋味，请君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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