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天里的冰雹 ■素材：陈建国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陈建国，是山东临沂一个偏僻山村的代课老师。说起我这个代课老师，还真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差事。

那是1983年的秋天，我背着个旧书包，踏着那高低不平的山路，来到了杨柳村。说是村路，其实就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路边零星长着几棵歪脖子枣树，那枣子红得晃眼，却偏偏没人去摘。

我从师范学校毕业，一听说要来这山沟沟教书，心里头直打鼓。可是没办法，这年头，能有个差事就不错了。我爹常说：“能糊口就行，哪能挑三拣四？”

说起师范学校那三年，我就不由得想起林小雨。她是我同班同学，性子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就像那春天的细雨一样让人感觉舒服。我暗恋她整整三年，却连句表白的话都没说出口。

我妈总说我是个“不争气的”，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冤。要说这暗恋，可真是个折磨人的事儿。每天看着林小雨坐在教室前排，看她认真做笔记的样子，看她微微侧着头思考的模样，我的心就跟被猫爪子挠似的，痒痒的。

可我就是没勇气，一到她跟前，我就跟个木头人似的，连话都说不利索。毕业那天，我想着豁出去了，好歹说一句：“林小雨，我喜欢你。”结果呢，看着她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我就跟个傻子似的站在那儿，眼睁睁看着她走了。

来到杨柳村的第一天，我就被这里的条件给吓着了。教室是土坯房，窗户上糊的是发黄的报纸，黑板都是补了又补。我的宿舍更惨，一张破旧的土炕，一个快散架的桌子，还有个不知道多少年的煤油灯。

晚上趴在桌子上备课，煤油灯的火苗一闪一闪的，我就想起了林小雨。记得学校晚自习的时候，她总爱坐在靠窗的位置，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可好看了。哎，想什么呢，现在都毕业快半年了，人家指不定嫁给谁了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也慢慢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自己烧火做饭，打井挑水，晚上在煤油灯下改作业。说实话，虽然苦了点，但这日子还算踏实。

可是老天爷偏偏跟我开了个玩笑。那天早上，我正在教室里写板书，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我回头一看，差点没把粉笔给摔了——林小雨，竟然是林小雨！

她还是那么清秀，只是比以前清瘦了不少。穿着件普普通通的蓝布衫，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看到我，她愣了一下，然后轻声叫了一声：“姐夫。”

“姐夫”这两个字就像个晴天霹雳，把我劈得外焦里嫩。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她已经嫁给了我堂哥陈大志。

这事说来也怪。原来在我们毕业那会儿，我堂哥陈大志来学校看我，碰巧遇见了林小雨。陈大志在县城粮站工作，算是个体面活计。他一见林小雨，就跟见了仙女似的，非要我介绍。

我那时候也是个傻的，明明自己喜欢人家，却还帮着堂哥牵线搭桥。林小雨家里条件不好，她爹是个老教师，家里还有三个妹妹要养活。陈大志工作稳定，人也老实，林小雨的父母自然是一口答应了。

这下可好，日子更难熬了。每天在学校遇见，她叫我一声“姐夫”，我应一声“小雨”。办公室就那么大点地方，可我们像是隔着十万八千里，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连个眼神都不敢多看。

日子久了，我发现林小雨好像不太开心。她常常一个人发呆，有时候在办公室改作业，眼泪就掉在作业本上。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又不好多问。

直到有一天下午，突然下起了大雨。林小雨没带伞，我拿着伞去送她。在昏暗的走廊里，我看见她靠在墙上无声地哭。原来，陈大志这些年在县城，早就和别人勾搭上了，家都不怎么回，就留她一个人在家里干活、养家。

“姐夫，我。”她欲言又止。

“别叫我姐夫。”我突然说，“叫我建国。”

她愣住了，泪水在脸上划出道道痕迹。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醉醺醺的声音：“林小雨！你给我滚出来！”

是陈大志。

陈大志喝得醉醺醺的，身上带着一股劣质白酒的味道。他歪歪扭扭地站在雨里，手里还拎着半瓶酒，那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怎么来了？”林小雨的声音有些发抖。

“怎么？我还不能来了？”陈大志打了个酒嗝，“收拾东西，跟我回县城！”

我站在林小雨前面，说：“大志哥，你喝多了，有啥事明天再说吧。”

“滚开！”陈大志一把推开我，“我跟我媳妇说话，你别掺和！”说着，他踉踉跄跄地走向林小雨，伸手就要去拽她。

我一把拦住他：“大志哥，你这是干啥？”

“干啥？”陈大志冷笑一声，“我告诉你，我在县城都安排好了，找了个工作好的，人家比你强多了！你赶紧跟我回去，该离婚离婚！”

听到这话，林小雨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雨水顺着屋檐滴答滴答地落下来，打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去！”林小雨突然喊道，“我不去！”

“你敢不去？”陈大志抬手就要打人。我赶紧挡在林小雨面前，结果这一巴掌打在了我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比起心里的疼，这算不了什么。

这一闹，村里人都知道了。流言蜚语就像那野草，疯长起来。有人说我和林小雨不清不楚，有人说我趁人之危，反正难听的话都让他们说尽了。

林小雨的父亲病倒了，三个妹妹的学费还在愁着。我看她每天都愁眉不展的，就偷偷托人给她家送了些钱，就说是学校发的补贴。

可是，日子就是不能这么过下去。终于有一天，我去学校的时候，发现办公桌上放着一封信。我一看就知道是林小雨的字迹，她的字就像她的人一样清秀。

“建国：

也许当初，我就不该嫁给大志哥。那时候，我总在等一个人开口，等啊等，等到失望，等到绝望。现在想想，我们都太怯懦了。我决定离开这里，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请你保重。

小雨”

信纸上有几处字迹有些模糊，应该是泪水打湿的。我把信折好，放在贴身的口袋里。那一整天，我都恍恍惚惚的，连学生叫我都听不见。

晚上，我又去了那条我们经常遇见的小路。秋天的晚风吹过来，带着一股桂花的香气。想起以前，每次放学，我都会“偶遇”林小雨，远远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马尾辫随着脚步轻轻摇晃。

现在，小路还在，人却走远了。

十年后，我在临沂火车站遇见了林小雨。她站在售票窗口前，头发剪短了，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许多。我想叫她，可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好像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愣了一下，然后对我笑了笑。那笑容还是这么温柔，就像多年前在教室里一样。

我鼓起勇气想上前，这时广播里响起了催促上车的声音。她对我摆摆手，转身走向站台。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就像那天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就不会再聚。那年的山村，那个爱而不得的秋天，那个选择沉默的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或许，有些故事就该这样，留在记忆深处，成为永远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