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天里的冰雹 ■素材:周德明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1987年的春天,我站在自家五金店的门口,听着从收音机里传来邓丽君那首《漫步人生路》。这首歌总让我想起30年前那个暴雨的夜晚,想起我那个被山洪冲走的妹妹。
“德明哥!德明哥!”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一看,是我的表妹刘小翠。她骑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停在了我的店门口。
这刘小翠啊,从小就是个急性子。她一下车就拽着我的袖子喊道:“德明哥,你可要帮我个大忙啊!”
“咋了?又和你对象吵架了?”我笑着打趣道。
“去你的!”小翠瞪了我一眼,“我家那口老井快塌了,我爹让我来请你帮忙修修。你在县城开五金店,对这些最在行了。”
我一听就乐了:“就这事啊?包在你德明哥身上!”
说实话,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谁求我办事,我都不会拒绝。再说了,这是表妹家的事,那更得帮忙。我赶紧收拾了一些修井要用的工具,骑上我那辆带后架的“凤凰”牌自行车,就跟着小翠往槐花村赶去。
槐花村离县城有二十里路,要翻过一座小山。我骑在自行车上,看着前面骑得飞快的小翠,不禁感慨万千。记得小时候,每次放学,小翠都会等着我一起回家。那时候,我们都是光着脚丫子,在乡间的小路上追逐打闹。
路过一片竹林时,我听到竹林里传来阵阵鸟鸣。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和妹妹香莲也常常在竹林里捉知了。那时候,香莲才三岁,圆圆的小脸蛋,扎着两个羊角辫,最喜欢跟在我后面跑。每次她摔倒了,我都会背着她回家。她趴在我背上,奶声奶气地说:“哥,你背我一辈子好不好?”
可是,命运和我开了个残酷的玩笑。那年夏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山洪爆发,香莲被洪水冲走了。我们全村的人都去找她,可是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从那以后,我的父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爹整日酗酒,娘总是一个人抱着香莲的小衣服默默流泪。三年后,他们就双双病逝了。
要不是姑姑把我接到她家抚养,我可能早就变成了一个流浪儿。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和表妹小翠才会从小一起长大。说起来,小翠的性格和香莲还真有几分相似,都是那么活泼开朗。
“德明哥,你想什么呢?骑那么慢!”小翠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抬头一看,前面就是槐花村了。春天的槐花村,槐树开满了白花,远远望去,像是披上了一层白纱。村口的小溪清澈见底,溪水欢快地流淌着,发出叮咚的声响。
刘家的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院子中间有一口老井,井台已经有些开裂了。刘叔和刘婶正在院子里等着我们。
“德明来啦!”刘婶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快进屋喝口水歇歇。”
我放下工具,跟着刘婶进了屋。刘家的堂屋很简单,墙上挂着几张老照片。我随意瞥了一眼,突然,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在那些泛黄的老照片中,有一张照片上的小女孩,脖子上戴着一块玉佩。那块玉佩的形状,和我家祖传的那块一模一样!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块玉佩是我们陈家的传家宝,是我爹传给香莲的。当年香莲被山洪冲走时,就戴着这块玉佩。
“刘婶,这照片上的是谁啊?”我强装镇定地问道。
刘婶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这个。”
这时,刘叔走了进来,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我,长叹一声:“德明,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原来,三十年前那个暴雨的夜晚,刘婶在河边洗衣服时,发现了一个被冲到河边的小女孩。小女孩虽然昏迷,但还有气息。刘婶和刘叔把小女孩救了回来,却一直找不到她的亲人。最后,他们就把这个小女孩留下来,取名刘小翠。
“这么说,小翠她。”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德明哥,我是香莲,是你的妹妹。”小翠突然扑到我怀里,泪如雨下。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三十年了,我朝思暮想的妹妹,竟然一直在我身边!难怪我总觉得小翠和香莲那么像,难怪我对这个表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刘叔刘婶老两口也抹起了眼泪。刘婶哽咽着说:“这些年,我们也一直在打听小翠的亲人。可是那场暴雨波及了好几个村子,我们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
我紧紧地抱着妹妹,感受着失而复得的幸福。此时的槐花村,春风轻拂,槐花飘香。那口等待修理的老井静静地站在院子里,见证着这场迟到三十年的重逢。
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块玉佩呢?”
小翠从衣领里掏出一块玉佩,正是那块传家宝。她说:“这块玉佩我一直戴在身上,总觉得它能保佑我。”
看着妹妹手中的玉佩,我忽然明白了一切。也许正是这块玉佩,让我们失散三十年的兄妹重新相聚。也许正是这口等待修理的老井,成为了我们重逢的见证。
那天下午,我一边修井,一边听妹妹讲这三十年来的故事。刘叔刘婶把她养育成人,供她上学,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而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刘家的女儿。
直到太阳西斜,我才修好了那口老井。我用井绳打上一桶水,倒在新修的井台上。水珠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就像我们重逢的泪水一样晶莹。
从那以后,我每个星期都会来槐花村。我依然叫刘叔刘婶,他们也依然把我当成孩子。妹妹说:“哥,我有两个家,一个是生我的家,一个是养我的家。”
是啊,这人世间,又有多少像我们这样失散的亲人?又有多少像刘叔刘婶这样的好心人?每次我站在刘家的老井边,看着碧绿的井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就会想起这些问题。
也许,正如那口老井,虽然年久失修,但只要用心修补,就能重新焕发生机。就像我们失散的兄妹,虽然错过了三十年,但只要心中有爱,就永远不会真正失去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