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柱，你不是吹牛说要娶我吗？现在咋不吭声了？是不是怕了？”
我蹲在瓜棚里，手里拿着一本书，整个人僵在原地，额头上直冒汗。冯小翠站在门口，双手插着腰，眼睛盯着我，嘴角挂着一抹熟悉的笑。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脑子里乱得跟一团麻似的，心跳得比打鼓还快。
我叫张二柱，1979年出生在山沟里的一个小村子，南溪村。村子小，穷，家家户户都靠几亩薄地过活。我们家更穷，穷得锅里的稀粥能照出人影。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娘身子骨弱，一年四季咳嗽个不停。家里兄弟三个，我是最小的那个。
小时候，我瘦得像根麻杆，个儿矮，劲儿也小，村里的孩子都能欺负我。可我不怕，因为我有个厉害的大哥张大柱。他比我大五岁，一身腱子肉，脾气还爆。谁敢欺负我，他就把人揍得鼻青脸肿。
有了张大柱这个靠山，我在村里横着走，带着一帮孩子一起玩闹。有时候大人们看不惯了，还会骂我们：“成天瞎折腾，长大了能有啥出息？”
可我那时候根本不在乎。
十五岁那年，我正是爱吹牛的年纪。一天放学路上，几个同学围着我打趣：“二柱，你说你长得又矮又瘦，家里又穷，这辈子怕是讨不到媳妇吧？”
我听了心里不服气，硬是拍着胸脯把话撂下了：“谁说我讨不到媳妇？我张二柱长大了，就娶村长的闺女冯小翠！”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二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村长家的闺女能看上你？”
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冯小翠比我大两岁，长得眉清目秀，是村里有名的漂亮姑娘。她学习好，村里人都说她以后肯定能考上中专，吃上公家饭。可我那时候管不了那么多，吹牛嘛，谁还不敢说两句？
为了让大家相信我的大话，我还干了件傻事。有一天，我偷偷把娘从镇上买回来的几块糖全塞进了冯小翠的书包。第二天，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糖倒出来，笑着问：“谁这么好心啊？”
我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硬着头皮站起来：“是我送的！冯小翠，你记着，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娶你！”
冯小翠听完，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看着我说：“二柱，你可得好好念书，别以后真丢了我的人！”
1997年，我十八岁，家里实在供不起我读书，我只好辍学回家帮着爹娘种地。那年，村里来了征兵的消息，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是个机会。
爹娘开始不舍得，说家里离不开我，可我硬是磨了好几天，爹终于点头了：“去吧，出去闯闯，别在家窝着当个窝囊废。”
参军后，我才知道部队的日子有多苦。每天早晨五点起床跑步，训练场上摔打得浑身是伤，晚上回到宿舍，累得连想家的力气都没有。可就在这种日子里，我咬紧牙关，硬是拼出了一股狠劲儿。班长看我不服输，拍着我的肩膀说：“二柱，不错，有韧劲儿！”
两年后，我从部队退伍回家，整个人也变了。村里人看见我都夸：“二柱，这一趟当兵值了，瞧这精神头！”
可我心里清楚，光靠精神头不顶用，得找份正经事儿干。
2000年，乡里开始招小学代课老师，我想着自己还念过几年书，就试了一下，结果还真被录取了。第一次站上讲台，我手心全是汗，学生们叽叽喳喳地笑。我清了清嗓子，说：“笑啥？咱们从今天开始认真念书，将来你们都得比我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平淡又踏实。可谁知道，就在我以为一切都走上正轨的时候，冯小翠又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那天，我正蹲在瓜棚里看书。娘让我看着地里的西瓜，自己去邻村借种子了。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张二柱，你蹲这儿干啥呢？”
我抬头一看，冯小翠正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素色的连衣裙，脸上挂着笑意。
“冯小翠？你……你咋来了？”
她进了瓜棚，随手拿起一个小西瓜掂了掂：“听说你当兵回来了，还当上了老师，我过来看看。”
我们聊了一会儿，才知道她后来也没考上中专，去了县城一个厂子里当会计。这次回来是想看看家里人。
就在我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村长忽然出现在瓜棚门口。他看着我，脸色不太好：“小翠，你跑这儿干啥？”
我一下子站起来，心里直打鼓。谁知道，冯小翠却笑着说：“爹，我跟二柱聊聊，你别吓唬他。”
村长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二柱啊，当年你吹的牛，我可没当真。可现在看你这几年长进了，也算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要是真心对小翠好，我没意见。”
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冯小翠回头看着我，轻声问：“张二柱，你真没啥想说的？”
这话把我从懵圈中拉回来，我猛地站直了身子：“村长，您放心，我张二柱吹过的牛，从来都会实现！”
谁能想到，村长却摇摇头：“二柱，我是看你这几年人不错，但得看小翠愿不愿意。小翠，话你自己说。”
冯小翠转过身，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低头一笑：“二柱，你小时候吹牛说要娶我，可不能反悔啊。”
我听完，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嘴角忍不住咧开：“小翠，你放心，我一定对你好！”
后来，我们结婚了。我当老师，她在县城上班，日子过得平淡却温暖。
有时候，我们坐在院子里聊天，她总是打趣我：“张二柱，小时候你吹的牛，现在可真成真了！”
我笑着回她：“那是，谁说吹牛没用？关键是，得有本事把牛圆回来！”
人生嘛，不就是这样？有些牛，你得吹；有些路，你得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