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通过代位析产纠纷，及推翻离婚协议财产条款，确定房产份额
X某因民间借贷纠纷，起诉曾经存在夫妻关系的L某、Z某共同还款，但在财产保全程序中，仅冻结了Z某名下的房产，而生效判决又仅认定L某需要还款，没有认定Z某需要还款。
于是，X某只对L某申请了执行，但L某迟迟没有履行生效判决认定的付款义务。X某于是对L某、Z某提起了“代位析产纠纷”，诉求对Z某名下的房产进行析产。
虽然，在代位析产纠纷中，Z某拿出了其与L某的离婚协议进行抗辩，并主张依据离婚协议的约定，双方已经提前进行了析产，约定房产全部归Z某一方所有。
但是，法院经审查，认为该离婚协议的办理时间发生在L某主张还款权利的15天前，有逃避债务的嫌疑，未采纳Z某的抗辩意见，并依据相关法规，认定L某对Z某名下的该房产具有1/2的份额，支持了X某的诉求。
一、基本案情
（注：此处案情系根据相关裁判文书的“法院查明”部分整理）
1995年3月x日，Z某与L某登记结婚。
2011年7月x日，广州荔湾区xx路xx街x号xxx房（下称“荔湾区房屋”）的登记权属人为Z某。
2014年6月25日，L某与某银行签订《个人借款/担保合同》，约定：
（1）L某向该银行借款50万元，
（2）Z某提供荔湾区房屋作抵押担保，
（3）L某在合同借款人栏、抵押物共有人栏处签名，并办理了抵押登记，抵押权人为某银行。
2015年5月26日，X某与L某之间有以下行为：
（1）X某与L某签订《贷款合同》，约定：贷款金额120000元；贷款期限自贷款实际放款之日起计算，实际贷款期限、贷款发放日、贷款金额、贷款利率等信息以贷款借据记载为准等；
（2）X某通过其本人（账户），向L某的银行账户分两笔转账50000元、1000元；
（3）L某向X某出具《收款收据》，确认收到借给其本人的银行转账款项51000元、现金款项69000元。
（4）L某向X某出具《收款收据》，载明：借款人是L某；借款用途为周转；借款金额为120000元；借款日期为2015年5月26日；还款日期为2015年7月25日。
2015年7月1日，Z某与L某协议离婚。离婚协议约定：
（1）位于广州市荔湾区XX路XX街X号XXX房的房屋离婚后归Z某所有，各自名下银行存款、股票、债券归各自所有；
（2）上述房产的银行贷款由Z某负责偿还；
（3）除上述外，双方确认在夫妻关系存续期间没有发生其他任何共同债权债务，任何一方如对外享有债权或负有债务的，由其自行享有或承担。
（笔者注：也即，L某在2015年7月25日的还款期限前，办理了协议离婚，并在离婚协议中约定，其可能有共有权的房产，在两人离婚后，归Z某一方所有。）
2015年7月15日，广州市海珠区人民法院受理X某诉L某、Z某民间借贷纠纷一案。
二、裁判结果及理由
（一）民间借贷纠纷
1.一审
原告：X某
被告1：L某
被告2：Z某
一审判决：
L某、Z某在判决生效之日起10日内共同向X某清还借款本金120000元及利息（其他略）。
2.二审
Z某不服一审，提起上诉。
二审判决：
变更广州市海珠区人民法院（2015）穗海法民二初字第2232号民事判决为：L某在判决送达之日起十日内向X某偿还借款本金120000元及利息（其他略）。
3.执行
2016年10月10日，X某申请执行，获海珠区法院受理。
但是，L某在执行中未履行相应的付款义务。
（二）债权人代位权纠纷（代位析产纠纷）
1.一审
原告：X某
被告1：L某
被告2：Z某
第三人：某银行
X某的诉求
1. 请求法院判决被告Z某名下的位于广州市荔湾区XX街X号XXX房为两被告夫妻共同财产，两被告各占二分之一产权份额；（价值50万元）
2. 本案诉讼费由两被告承担
X某的起诉理由：（摘要）
根据我国法律的相关规定，本案涉案标的属于被告Z某名下财产，在没有确认上述房产产权份额前不能依法执行，原告认为，本案涉案标的是两被告婚姻存续期间购买的房产，属于两被告的夫妻共同财产，被告L某对以上财产享有二分之一的财产份额。特向法院起诉。
一审判决：
被告L某、Z某对广州市荔湾区XX路XX街X号XXX房房屋各占二分之一产权份额。
本案受理费8800元，诉讼保全费300元，由被告L某、Z某负担。
一审判决理由：
本院认为：被告L某在（2016）粤0105执4981号执行案中未按（2016）粤01民终第63号民事判决书履行相应付款义务，使原告的合法权益迟迟得不到实现，而涉案房屋权属登记为被告Z某所有，故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民事执行中查封、扣押、冻结财产的规定》第十四条第三款“共有人提起析产诉讼或者申请执行人代位提起析产诉讼的，人民法院应当准许”的规定，原告作为以被告L某为被执行人案件的申请执行人，享有代位权对被告L某在与被告Z某夫妻关系存续期间所购置的涉案房屋提起析产诉讼，以确定被告L某享有的财产份额，便于债务案件的执行，保护其自身合法权益，故原告代位履行析产并无不妥。虽然被告Z某在庭审中提供其已于2015年7月1日与L某协议离婚，在离婚协议约定涉案房屋归被告Z某所有和负责归还第三人的银行贷款。由于离婚协议在原告主张权利前十五天，离婚协议内容有逃避债务之嫌，损害了原告的合法权益。故对于被告L某、Z某的抗辩理由，本院不予采纳。故此按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若干问题的意见》第90条“在共同共有关系终止时，对共有财产的分割，有协议的，按协议处理；没有协议的，应当根据等分原则处理，并且考虑共有人对共有财产的贡献大小，适当照顾共有人生产、生活的实际需要等情况”的规定，根据等分原则被告L某、Z某对涉案房屋各自享有二分之一的份额。故原告提出确认被告L某、Z某各自占有涉案房屋二分之一产权的诉讼主张，合法有据，本院予以支持。对两被告在答辩中，提出与原告的借款问题。该纠纷已经广州市海珠区人民法院和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进行审理，本院对此不予重复处理。被告L某、经本院合法传唤，没有到庭参加诉讼，本院依法作缺席判决。
2.二审
L某、Z某均不服一审，提起了二审上诉。
其中，L某上诉后，未交上诉费，也未到庭应诉，二审法院按其撤回上诉处理，并作缺席审理。
Z某的二审上诉诉求为：
1、依法撤销广州市荔湾区人民法院（2016）粤0103民初6269号民事判决书；
2、一审和二审的诉讼费、财产保存费用由X某承担。
二审判决：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二审判决理由：
本院认为：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三百二十三条的规定，第二审人民法院应当围绕当事人的上诉请求进行审理。针对Z某的上诉请求与X某的答辩意见，分析如下：
从一审查明事实可知，2015年5月26日，L某与X某签订《贷款合同》，L某向X某借款120000元，还款日期为2015年7月25日，而L某与Z某于2015年7月1日协议离婚，约定涉案房屋归Z某所有。该离婚协议签订于L某还款日之前，本案未有证据显示L某已依约还款，以致X某提起诉讼主张权利。从时间来看，L某与X某签订离婚协议于X某主张权利前十五天，故，L某签订该协议逃避债务，损害了X某合法权益。对Z某认为L某已经将房屋的价值取走；离婚协议的财产分割符合公平原则；不应该用Z某唯一居住的房屋来偿还L某债务；本案房产已经析产，且分割公平公正，不存在逃避债务的嫌疑等上诉主张，本院均不予采纳。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民事执行中查封、扣押、冻结财产的规定》第十四条第三款：“共有人提起析产诉讼或者申请执行人代位提起析产诉讼的，人民法院应当准许”的规定，X某作为L某的债权人享有代位权，对L某与Z某夫妻关系存续期间所购置的房屋有权提起析产诉讼，以确定L某享有的财产份额。再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若干问题的意见》第90条：“在共同共有关系终止时，对共有财产的分割，有协议的，按协议处理；没有协议的，应当根据等分原则处理，并且考虑共有人对共有财产的贡献大小，适当照顾共有人生产生活的实际需要等情况”的规定，L某与Z某应各占房屋的二分之一份额，一审法院判处无误，本院予以维持。
3.再审
Z某不服二审，向广东省高院申请了再审。
再审裁定：
驳回Z某的再审申请。
再审裁定理由：
本院经审查认为，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民事执行中查封、扣押、冻结财产的规定》第十四条第三款“共有人提起析产诉讼或者申请执行人代位提起析产诉讼的，人民法院应当准许”之规定，X某作为已被另案生效判决确认的L某的债权人及以L某为被执行人案件的申请执行人，享有代位对L某、Z某夫妻关系存续期间所购置的涉案房屋提起析产诉讼的权利。Z某虽称涉案房屋已经析产，但查其与L某之间的离婚协议系签订于X某主张权利前的15天，且双方在离婚协议中约定涉案房屋归Z某所有，在Z某未能举证证明L某已将房屋价值取走、离婚协议的财产分割符合公平原则的情况下，二审判决认定L某签订离婚协议逃避债务，损害了X某合法权益，并进而对一审判决判令涉案房屋由L某与Z某各占二分之一产权份额予以维持，并无不当。Z某的再审申请缺乏理据，本院不予支持。
三、简要分析
1.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民事执行中查封、扣押、冻结财产的规定》的相关规定，申请执行人可以通过“析产诉讼”，来要求分割被执行人与他人共有的房产。
本案裁判时间较早，所援引的法条为《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民事执行中查封、扣押、冻结财产的规定》（2008修订）第十四条第三款：“共有人提起析产诉讼或者申请执行人代位提起析产诉讼的，人民法院应当准许。诉讼期间中止对该财产的执行”。
而现行有效的，是《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民事执行中查封、扣押、冻结财产的规定（2020修正）》第十二条第三款：“共有人提起析产诉讼或者申请执行人代位提起析产诉讼的，人民法院应当准许。诉讼期间中止对该财产的执行”。
2.根据本文案例，在此类析产诉讼纠纷中，可能遭遇对方拿出“离婚协议”进行抗辩的情形。但是，假设离婚协议的财产条款将全部财产分给另一方，且离婚协议的时间距离还款时间较为接近的，裁判机关对于离婚协议的财产分割条款的公平、合理性可能会产生怀疑，并进而按无协议约定的情形，认定双方各占一半的财产份额处理。
也即，离婚协议的财产分割应符合公平原则，否则该协议并不一定能够生效，原本双方共有的财产，会在析产诉讼纠纷中，被认定夫妻双方各占一半。
3.从申请执行人一方角度，假设需要起诉原本存在夫妻关系的双方还钱，但在保全程序中仅冻结到其中一方的房产，而该其中一方恰好又不是生效判决认定要承担还款责任的一方的，如果相关房产可能为“共有房产”，此时可以考虑通过“代位析产纠纷”的诉讼，进行进一步的维权。
在案件胜诉的情况下，起码可以执行相关房产的“一半份额”。
不过，这类诉讼也存在一定的风险，也即，可能遇到对方协议离婚，主张财产早已分给另一方的情形（注：早已析产）。
建议，在诉讼前，注意调取对方的婚姻信息，假设了解到对方已经办理协议离婚，最好是调取一下对方的相关离婚协议，了解相关财产条款的约定，以及将办理离婚登记的时间与还款时间、主张权利的时间等进行对比，并据此整理相关法律意见供法庭参考。
参考案例：
广东省广州市荔湾区人民法院民事判决书，（2016）粤0103民初6269号；
广东省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民事判决书，（2017）粤01民终12192号；
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民事裁定书，(2017)粤民申9848号。
注：本文案例及观点仅供参考，任何案件均具有法律风险，操作不当可能导致相关诉求无法获得支持，读者请勿简单模仿。
作者：黄维升律师，深圳执业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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