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走的那天，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医院的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和雨水的腥气混在一起，刺得我鼻子发酸。他留下的那封遗嘱，在我床头柜里放了整整三个月，每次触碰信封，都能感受到纸张边缘微微卷起的痕迹。
1我和老刘是在五十岁那年认识的。那时候，我刚从纺织厂退休，常去附近的小广场跳舞。他总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夹克，袖口处有一小块补丁，是那种老式的补丁，针脚细密整齐。
第一次说话，是因为他递给我一包纸巾。 那天下着小雨，广场上的人不多，我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积水，崴了脚 。他二话不说，蹲下来帮我揉脚踝，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
“大姐，我叫刘建国，今年五十三，丧偶两年了。”他的话音里带着北方人特有的憨厚，“家里就我和儿子两个人，他在南方工作，一年回来两次。”
我告诉他，我也是独居，早些年离过婚，女儿在国外定居。两个孤单的人，就这样聊开了。
2结婚那天，刘建国的儿子小军特意从广州请了假回来。他个子很高，穿着一件略显紧绷的西装，看得出来是特意准备的。但他的表情不太自然，像是强忍着什么。
“爸，你真的决定好了吗？”婚礼前夜，我无意中听到小军压低声音问他爸。
刘建国的声音很坚定：“ 儿子，人这一辈子，有些幸福要自己去争取。阿姨她是个好人，我们在一起很开心。 ”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我把自己的退休金分成两份，一份用来改善生活，一份存起来。刘建国也是，每个月攒点钱，说是给儿子将来娶媳妇用。
3婚后第十年，小军的生意失败了。他开的网店亏了不少钱，又碰上疫情，生意更是雪上加霜。刘建国知道后，二话不说把存折里的钱都取出来，打给了儿子。
“爸，这是你和阿姨的养老钱。”小军在电话里哽咽。
“ 你是我儿子，你有困难，爸爸怎么能不管？ ”刘建国说着，眼角有泪光闪动，“等你生意好转了再还我。”
可惜，小军的生意始终没有好转。他开始借网贷，债台高筑。每次他打电话来，我都能看到刘建国眉头紧锁的样子。
4去年冬天，刘建国查出了肺癌晚期。他断断续续地写了一份遗嘱，要把他的积蓄平分给我和小军。那是一百万，是他早年做生意时存下的。
“建国，你不用这样。”我握着他的手说。
他却摇摇头：“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容易。小军虽然不懂事，但到底是我的儿子。你们一人一半，我心里踏实。 ”
今天，我去看了小军。他租住在城中村的地下室，房间里堆满了快递纸箱，墙角还有几个空酒瓶。他说他想开个快递站，但是要交加盟费。
回到家，我把那封遗嘱拿出来，郑重其事地烧掉了。然后写了一份新的，把所有钱都留给了小军。我知道，如果建国在天有灵，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
这十五年的婚姻，给了我最温暖的陪伴。钱财终究是身外物，但亲情和爱却是永恒的。看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我突然明白，真正的幸福，不是计较得失，而是在付出中收获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