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缓缓打开，这个烦闷的下午，我第三次走进岳父家的客厅。刚刚打过蜡的红木地板映出我疲惫的脸，茶几上那份拆迁分房协议被翻得起了毛边，老丈人眼神闪烁，握着的茶杯已经凉了。
茶杯里浮着的菊花在阳光下打着旋，就像我此刻纷乱的思绪。拆迁分了三套房，一套给了我们，另外两套竟然要给在隔壁开小卖部的张姨家。 岳母说这是报恩，可我怎么也想不通，一个街坊邻居的情分，值得把两套房子送出去？
1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妻子小云回来了。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圈，我知道她刚和母亲大吵了一架。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仿佛在提醒着这个家庭即将面临的重大抉择。
“他们说张姨十年前借给家里二十万救急，现在这是还恩。”小云把手包重重地摔在沙发上，声音里带着不甘，“可那时候我正在国外读书，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茶几上的结婚照里，小云穿着白色婚纱，笑靥如花。照片边框上有一道细小的裂纹，像极了此刻我们的处境。 那时候谁能想到，短短三年后，一场拆迁会让这个家庭的矛盾彻底爆发。
2深夜，我翻看岳父的老相册。泛黄的照片里，是年轻时的岳父母和张姨一家的合影。背景是九十年代常见的老式弄堂，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
“那时候确实困难，”岳父摘下老花镜，声音有些哽咽，“张姨家的小卖部从不给我们记账，每次都说等有钱再说。后来她把积蓄借给我们，连张借条都没要。”
我注意到相册角落里露出一张银行存单的边角，日期是2008年。 这个细节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的疑惑：二十万，在那个年代确实不是小数目。
3第二天清晨，我去晨跑时特意绕到张姨家的小卖部。老式收银机上贴着发黄的价目表，上面还留着2008年的物价。张姨正在整理货架，看到我有些慌乱。
“当年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张姨擦了擦手上的灰尘，“要不是你岳父，我儿子也上不了重点高中。那时候他每天补课到很晚，你岳父总是接送。”
货架上的日历翻到了八月，楼下传来拆迁工地的噪音。 忽然明白，有些恩情，不是用金钱就能衡量的。
4天气渐渐转凉，拆迁进入了最后阶段。小云最终同意了父母的决定，但我能感觉到她内心的失落。晚饭时，她总是出神地望着窗外那棵即将被铲除的老槐树。
“你知道吗？”小云端着碗，眼里闪着泪光，“张姨的儿子考上清华那年，全小区都放鞭炮。爸妈比他亲生父母还高兴。”
我搂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窗外，张姨正在收摊，塑料篷布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那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情分，在岁月中延伸。
夜深了，躺在床上，我听着远处传来的蛐蛐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当年张姨没有伸出援手，如果岳父没有每天接送她儿子，今天的我们，会不会也少了很多温暖的回忆？
或许有些东西，比房子更重要。它们是邻里之间的那份情谊，是困难时期的互帮互助，是在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冷漠时，依然能够温暖人心的那一份真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