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法院大门的那一刻,我摘下了口罩。冬日的阳光穿透雾霾,在地上投下一片暧昧不清的光斑。手里还攥着那张180万的赔偿支票,边角已经被我捏得起了褶皱。
1那通电话是在深夜。医院的值班护士说,老刘出车祸了。我赶到医院时,手术灯还亮着。十二月的风裹着消毒水的气味,我站在手术室门口,数着走廊尽头的自动饮水机滴水的声音。

“咚、咚、咚”,每一滴都像是敲在我心上。记得上个月他还在说,等赚够钱就带我去马尔代夫。那天他穿着褪了色的格子衬衫,正在擦拭书架上我们的结婚照。
可惜,这个承诺终究成了永远的遗憾。
手术持续了整整七个小时。天亮时,主治医生摘下口罩,轻轻摇了摇头。我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晨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医院的地板上。
2赔偿款到账那天,我把两个女儿叫到了家里。苏雨,我的继女,今年26岁,是老刘和前妻的女儿。圆圆是我和老刘的女儿,刚满18岁。

“妈,这钱你留着养老吧。”圆圆坐在我右手边,轻声说道。她的语气里带着心疼,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不,我已经决定了。”我看着她们俩, “120万给苏雨,60万给圆圆。”
话音刚落,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晃,投下斑驳的影子。茶几上的水果糖包装纸被风掀起一角,又轻轻落下。

“为什么?”苏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她穿着浅灰色的针织衫,领口处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咖啡渍。那是以前我们一起去咖啡馆时不小心溅上的。
“因为你爸从小没给过你什么。”我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他和你妈离婚后,一直觉得亏欠你。这些年,他总在你生日前后辗转反侧,写了无数张贺卡,却从未寄出过一张。”
圆圆靠在我肩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妈,你做得对。姐姐比我更需要这笔钱。”她说这话时,手里还捏着一张餐巾纸,一直在折,折成了一只残缺的千纸鹤。
4后来的日子里,我常常梦见老刘。梦里他还是那个爱笑的男人,站在厨房里笨拙地给我们做蛋炒饭。油烟报警器总是不合时宜地响起,他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抹布,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有个完整的家多难。”这是老刘生前常说的一句话。我知道,他说这话时,眼里总带着对苏雨的歉疚。
现在,两个女儿经常来看我。苏雨用那笔钱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店门口种着老刘最爱的茉莉花。圆圆在大学学习心理学,说要帮助那些和她一样的孩子。
我们三个,就这样替他完成了那个「完整的家」的心愿。窗外的茉莉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岁月就这样静静地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