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的月光透过丞相府窗棂时,马谡正跪坐在诸葛亮病榻前研磨药汁。炉火将他鬓角的汗珠映成血色,忽听得丞相沙哑低语:"幼常,可知为何留你?"
马谡手一颤,墨汁污了半卷《六韬》。抬头望见诸葛亮枯槁手指划过陇西地图,那声"待你为我守长安"的叹息,化作十年后街亭山巅刺入骨髓的寒风。

街亭南山的风裹着沙砾拍打营帐,马谡在羊皮地图上反复勾勒韩信背水阵的弧线,墨迹被漏进的雨水晕成泪痕。
"参军!当道下寨尚可补救!"王平第三次闯帐时,看见他正将诸葛亮手书的"慎"字战旗垫在案角——那里压着给兄长马良的绝笔信:"弟若得胜归,当携陇右新麦祭于兄陵。"帐外突然传来战马悲鸣,惊散了"明晨张郃首级必悬此旗"的醉语。
渴杀黎明:万骨同哭山水辞五更梆子响时,第一个疯癫的士卒啃着带泥的草根撞向中军帐。马谡持剑冲出,却见漫山火把如地狱红莲绽开,张郃的玄甲骑兵正在收割匍匐溪边的躯体。某个瞬间,他看清被踩烂的脸庞——那是荆州带来的书童,昨晨还笑着说"待取了天水,给参军蒸家乡的莲羹"。山脚下,被魏军铁蹄踏碎的《孙子兵法》残页随血水漂浮,那句"兵无常势"正卡在石缝间缓缓沉没。

成都诏狱的月光比街亭更冷。马谡抓着囚栏嘶喊"让我再见丞相一面",却听见狱卒嘀咕"诸葛大人昨夜又咳血了"。他忽然安静下来,咬破手指在囚衣上写"罪该万死",血珠却总在"死"字上聚成圆点,像极了五丈原大帐里那盏永远为他留着的青铜灯。卯时三刻,狱吏送来断头饭时,发现他面朝北方蜷缩如婴,掌心里死死攥着半片从南山带回的枯叶。
千秋血鉴:山河不渡执念人诸葛亮挥泪斩马谡那日,成都下了甲子年第一场桃花雪。监刑官看见丞相手中羽扇坠落的流苏缠住了鬼头刀,却不知千里外的街亭山涧里,某块浸透血渍的巨石上刻着歪斜小篆:"此山可葬我"。
三百年后,鲜卑牧童在此拾得生锈佩剑,剑身隐约可见"克复中原"铭文——恰与五丈原出土的青铜灯座残片,在博物馆玻璃柜中隔着千年相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