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元年六月，建宁城的芭蕉叶被烈日烤得卷了边，正昂跪坐在太守府中庭的青石板上，手里攥着三日前从永安加急送来的素帛。帛书边角洇着汗渍，映出"陛下殡天"四个墨字，像四把匕首刺进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暗流 "大人，雍氏庄园昨夜运进三十车生铁。"郡尉的声音惊飞了檐下避暑的雀鸟。正昂将素帛仔细叠进怀中，青铜酒爵里的醴浆泛起涟漪："给各寨酋长的秋赐粮，提前到中伏发放。"
后堂忽传来幼子背诵《诗经》的童声，正昂的指尖在刘备亲赐的犀角带上摩挲。三年前受任时的场景犹在眼前，那个败走夷陵却仍挺直脊梁的帝王，将建宁郡守印重重按在他掌心："南中门户，尽托正卿。"
惊变第七日黄昏，运送秋粮的牛车在城西官道遭劫。正昂率百骑赶到时，满地粟米混着守粮士卒的鲜血，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紫光。草丛里半截断裂的箭杆，分明刻着雍氏部曲的蛇形徽记。
"大人快看！"亲兵从尸堆中拽出个气息奄奄的运粮官。那人攥着正昂的袍角，喉头咕哝着血沫："雍闿...要反..."话未说完，三棱箭破空而至，正昂的右颊顿时溅满温热血浆。
焚城子夜时分，火把如赤蛇般缠住太守府。正昂将妻儿推入密道，转身时瞥见案头未写完的《南中盐铁策》。雍闿的狂笑穿透木门："正太守！成都来的讣告可没说带着援兵吧？"
青铜剑劈开火光的刹那，正昂看见叛军阵中竟有半数是郡中大户的私兵。他的犀角带突然崩断，玉珏坠地时，刘备赐的鱼符从怀中滑落——那夜白帝城灯火如昼，帝王咳着血说："南中若乱，卿当为朕守最后一程。"
绝响"汉官岂与逆贼语！"正昂挥剑斩断左袖，露出当年受印时烙下的"汉"字刺青。火舌舔上梁柱时，他忽然想起今晨收到的家书，老父在犍为病榻上写："吾儿当全忠孝，勿以家室为念。"
当正昂点燃府库时，冲天烈焰映红半个城池。雍闿望着建宁的火光咒骂："疯子！疯子！"而在成都武担山南，诸葛亮手中的龟甲突然裂作两半，卦纹隐现浴火凤凰之象。
七日后，僰道驿卒送来焦黑木盒，内盛半截刻着"汉建宁守"的玉印。诸葛亮打开时，灰烬中飘出片未燃尽的素帛，依稀可见"臣昂...死守..."字样。丞相府那夜的暴雨浇灭了所有灯烛，唯《平蛮策》竹简在案上泛着幽幽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