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氏妇科，治肝八法

著名中医妇科专家、首批国家级名中医裘笑梅先生，以裘氏妇科享誉妇科界，从事岐黄生涯数十载，是一位学有所本，经验宏富的医家。

裘老在精研《妇人大全良方》、《景岳全书·妇人规》、《傅青主女科》等的基础上，推陈出新，善思笃行，终成一代妇科国手。对妇科疑难重症，常能出奇制胜，拯危救急，力起沉疴。

她对妇科经、带、胎、产诸疾，均有丰富的诊治经验，更擅长治疗崩漏、痛经、流产和不孕症等疾患。尤其对不孕症的治疗，堪称经验独到，经其手治愈得子者，不胜枚举，故有“送子观音、妇科圣手”之美誉。

她生前所著《裘笑梅妇科临床经验选》、《裘氏妇科临证医案精粹》等书，享誉杏林，成为妇科中医师案头必备书籍，入选为中国百年百名中医。

裘师认为，肝是气血调节的枢纽，协调联络各脏腑功能。肝的疏泄功能，并不仅限于调畅气机，还涉及精神活动、物质代谢、神经内分泌活动、血液运行、月经变化等系列活动。因此，无论外邪内侵、饮食失调，还是房事劳倦、情志内伤都会使本为肝肾亏虚之体，发为肝失疏泄，气血逆乱。

肝郁木旺，水不涵木是妇科发病的重要诱因。因为情志变化是导致妇科病的重要因素，七情之中，又以肝郁为多见。肝主疏泄，藏血而司血海，为冲脉之本。虽然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但肝的疏泄调节作用决定了该脏器对先天和后天的功能，特别是妇女的生老病衰，故有“肝为女子先天之说”。

性腺功能盛衰直接与肝的疏泄功能有关。裘师认为更年期综合征实为本虚标实之证，肝郁自始至终贯穿了整个病程。裘师治肝八法抓住更年期肝郁为首要病机，从肝阳、肝风、肝气、肝热、肝火、肝湿、肝血、肝阴入手，驭繁为简。

1．甘缓和肝法

主治：脏躁证，悲伤欲哭，似神灵所作，或面色青白，入夜颧赤，头痛如蒙，口干而不饮，或惊惕少寐，心悸不安，或惊恐畏怯等。

处方：淮小麦30克，炙甘草9克，大枣7枚，炒枣仁12克，炒白芍9克。

体会：脏躁证，多因更年期患者情志抑郁或思虑过度，心肝脾受损，致脏阴不足而成。甘草甘缓和中，缓其急迫紧张之势；小麦甘凉之性，宁心火养肝阴；大枣甘而多液，滋补脾胃；加入枣仁、白芍增强养阴安神之力。全剂合成甘缓之性，有和肝、缓肝、解急之效。此方裘师运用变化极多，笔者遵而用之，治验多效，但非急骤见效，须多服为佳。

2．甘酸养肝法

主治：手足牵挚搐掉，神烦头痛。多由操持太过，谋虑不决，肝阴胆汁两耗，阳跷阴跷脉空风动。

处方：炒白芍9克，山茱萸9克，紫石英15克，淮小麦30克，大枣7枚，炙甘草3克。

体会：裘师所指的操持太过，谋虑不决，是遵《素问·灵兰秘典论》“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之说推论病因。阳跷阴跷脉空风动，引自《难经·二十九难》“阴跷为病，阳缓而阴急；阳跷为病，阴缓而阳急。”绝经前后，肝肾阴亏；阴跷脉为足少阴肾经的别脉，阳跷脉为足太阳膀胱经的别脉，两经互为表里，故阴阳跷脉也随之空虚。

阴阳跷脉主濡目养筋以司运动，脉气空虚，肝胆风阳乘太阳经脉之虚而袭，上入于脑，则神昏头痛。病因总属脏阴亏损，内风游动。取甘麦大枣汤润燥缓急，山茱萸、白芍涵肝敛阴，紫石英温润镇冲，合成酸甘化阴。俾脏阴复，营血足，脉充盈，风自熄。

3．柔肝熄风法

主治：肝阴亏损，内风扰动的头目不清，眩晕耳鸣，心悸怔忡，脘痞咽阻，筋惕肌麻，心烦不寐，舌紫红，苔薄，脉左数右虚等症。

处方：大生地12克，阿胶珠15克，生牡蛎15克，炒白芍12克，天麦冬各9克，茯神9克。

体会：肝脏内寄相火，体阴而用阳，于卦为“震”，秉少阳春生之性，若阴液枯少，阳失依附，则动而生风。多见于因肝风上扰清窍而致眩晕耳鸣，烦躁不寐，其症状变幻多端，勃然而至。法用生地黄、阿胶柔润养肝，牡蛎、白芍咸酸息风，天麦冬生上下津液，茯神理阴阳之位，淡渗健脾，宁心安神。

4．疏肝解郁法

主治：肝经气郁，闷闷不乐，意志消沉，胁痛寒热，脉弦涩而虚，或经来腹痛，先后不定，或月经量少，淋漓不净，舌质淡，边略红，苔薄白，脉弦细。

处方：柴胡6克，薄荷3克，绿梅花6克，白芍12克，当归9克，郁金6克，香附9克，茯苓9克，川楝子9克。

体会：此法为逍遥散加减。逍遥散从肝脾两调立法，主治因郁致损，土木交伤之病。肝气郁结，若未伤及脾气，则宜减白术、甘草的健脾守中；加郁金、香附以理肝气，气机畅而郁解。柴胡性升，能引少阳之气，使肝木条达，遂其疏直之性。如内热外热甚者，加丹皮解肌热，焦栀清内热，即加味逍遥散之意。此方看似简单，但常用来治疗更年期神经官能症的失眠、焦虑、烦恼、情绪低下等症状。

5．肝脾同治法

主治：面色萎黄，纳食不旺，每遇春夏阳升或情志不适必月经不调，以月经量多先期为主，脉弦促而虚，舌质淡，苔薄白。

处方：党参12克，茯苓12克，炙甘草3克，当归身6克，白芍9克，炒枣仁9克，制远志6克，龙眼肉6克。

体会：肝藏血，脾统血。肝郁脾虚之体，每当春时阳气升腾，复因郁怒，则五志之火内动，气机逆乱，肝失藏血，脾失统血之职而出现崩漏症，法当肝脾两调。观裘老用药，凡中气衰微，饮食减少者，每用甘温守中。补中之法，用以调理更年期月经病，深得仲景、东垣之旨。

6．镇肝扶胃法

主治：肝风煽动，上扰于胃的泛吐痰沫，嗳气泛酸，不食或少食。

处方：旋覆花9克，代赭石12克，党参9克，茯苓9克，姜半夏9克，生姜3片。

体会：此为张仲景旋覆代赭汤的加减法。旋覆花散结下气，代赭石重镇降气，佐小半夏汤止呕和胃；茯苓淡渗利湿，配党参通补脾胃，适用于更年期妇女情怀不遂，肝郁气滞，肝气升逆导致的胃气不降、肝胃失和之证。

7．固摄敛肝法

主治：脉动如数，按之不鼓，崩漏日久，心悸耳鸣；或脉细，头巅疼痛，潮热汗出，或昏倦欲寐，舌紫绛口不渴等。

处方：禹粮石12克，赤石脂12克，党参9克，五味子9克，山茱萸9克，宣木瓜9克，菟丝子9克。

体会：此固摄冲任，兼平肝熄风法，从仲景桃花汤化出，派生为少阴液虚风动，冲任失固之方。崩漏下血日久，阴血已耗，肝肾必伤。肝阴耗则风阳越，肾阴竭则关闸撤。以加减桃花汤治更年期崩漏，是出其通权达变之治，用以固冲任即是摄少阴。本法常用于更年期妇女因肝肾阴亏，冲任失调引起的月经淋漓不净。

8．平肝熄风法

主治：脏阴亏损，阳化生风，上实下虚，头晕耳鸣，肉惕肢麻，身若浮云，脚步如悬，舌红少苔，脉弦细滑等症。

处方：灵磁石30克，紫贝齿30克，青龙齿15克，丹参24克，琥珀末3克(吞服)，制半夏6克，石菖蒲3克，熟地黄9克，山茱萸9克，五味子9克，茯苓12克，煅牡蛎30克。

体会：妇女绝经前后，肾阴匮乏，不与阳平；阳失依恋，不与阴秘。阳主动，动则升腾上扰，遂成下虚上实之病。上实者，风阳鼓动，头晕耳鸣，烦躁不安，肢麻汗泄，甚则昏蒙，惊厥等症频起；下虚者，少阴之阴既竭，厥阴之阳由发。

裘师认为：此为身中阳化内风，非发散可解，非沉寒可清。治法当以静制动，介以潜阳，用灵磁石、紫贝齿、青龙齿重以镇之，熟地黄滋少阴之本，山茱萸酸以收之，菖蒲、半夏燥湿开窍，五味子、琥珀末宁心安神，丹参养血活血，茯苓淡渗行阳，走而不守。此方为裘师治疗更年期综合征名方“二齿安神汤”演变而来。

上述治肝八法，可见裘师治肝妙用一斑。更年期综合征为妇科杂病之一，病机盘根错节，涉及五脏六腑；症状变幻多端，参差迁延。裘师治肝八法抓住肝郁为首要病机，从肝阳、肝风、肝气、肝热、肝火、肝湿、肝血、肝阴入手，治用平肝、理肝、疏肝、泻肝、清肝、利肝、柔肝、养肝等法；起到了提纲挈领，化繁为简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