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张作霖再度与皖系合作

(1)三角同盟倒曹

奉军失败后，大总统黎元洪复职，随即发令罢免了张作霖的本兼各职并予以查办。同时，调任黑督吴俊升为奉天督军，缺职由冯德麟继任；另任黑省署秘书长袁金铠为奉天省长。张作霖对此都置之不理，而吴、冯、袁也未敢活动。一九二二年六月，东三省各法团推戴张作霖为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孙烈臣、吴俊升为副司令，分驻吉、黑二省。同时，张作霖宣布东三省“自治”，保境安民，整训军队，与北洋政权脱离关系。

张作霖通过这次直奉战争的经验教训，认为奉军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军队的训练不良和指挥官的不学无术，因此，对症下药，及时成立了东三省陆军整理处，以孙烈臣为总监，姜登选和韩麟春为副监，张学良为参谋长。下设总务、军学、工务三处，每处设有三、四个科不等。军学处长陈英曾留学法国，工务处长张宣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生。军学处的步兵科长傅兴沛毕业于北京陆大；骑兵科长戢翼翘、炮兵科长陈晃都是日本士官留学生；辎重科长杨毓瑚先毕业于北京陆大，后又留学过法国。他们分工合作，积极改进东三省军备。

与此同时，奉天当局积极招贤纳士，不分轸域，网罗各方军事人材。除了重用边防军归附的邹作华等人外，还有何柱国、萧其萱和杨政治等留学生也先后来归。凡有军事专业出身的均经量材任用，一扫过去重用行伍、轻视学生的恶习惯。还加强了军事教育机构，在原有的东三省陆军讲武堂以外，又成立了高级军官研究班，军官、军需、军医教育班，军士教导队及炮工、辎重兵教育班，并在哈尔滨和沈阳设立了海军及航空学校，积极培育各种军事人材。

此外，又扩建了东三省各兵工厂，新建了粮秣厂。经过扩建的枪弹厂、枪厂、无烟药厂、兵器厂、炮厂、炮弹厂、铸造厂和火具厂，共计八个厂, 由总司令部总参议杨宇题任总办，翁之麟为会办。通过这次扩建，兵工厂的规模比过去扩大了数倍，每年生产大炮约一百五十门，炮弹二十万发，步枪六万枝，枪弹六十万粒，机枪千挺以上。对其它方面也进行了整顿，如实行军需独立、整训海空军、改进交通和通讯设备等。

东三省的军备经过陆军整理处自一九二二年六月至一九二四年九月的二年多时间改进和整训，各方面都有所提高，特别是军队的质量和数量，与第一次直奉战前的情况大不相同了。尤以张学良、郭松龄所部第二、六混成旅（整编后的番号）的成就最为突出，形成一新生力量。整编后的东三省陆军约有二十七个步兵旅，三个骑兵旅，两个炮兵旅和一个重炮团，工兵及辎重均附属于各部队。至于海空军也都有长足的发展，特别是空军。

另外，张作霖也认识到奉系的失败不仅在于军事方面的缺点，政治人材不能适应军事发展的需要，也是其主要原因之一。所以张作霖除了积极整军经武以外，在政治方面也多有所活动。他召开了一次乡老会议，在会上宜布保境安民的宗旨，并强调说：“汉高祖入关中约法三章，我张作霖的约法一章那就是一个字‘打’。有人胆敢侵犯我们东三省，我就串领东北健儿与之周旋。……”等语。他承认皖系人材济济，足智多谋，在北洋政治上占有重要地位，向为奉系所不及。但是，奉系的地势、资源优越，并拥有重兵，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也是皖系所不能忘情的。同时奉、皖关系悠久，纵经直皖战争的挫折，但仍未中断，特别是在第一次直奉战前和战中，奉系备承段祺瑞的多方支援，尽管一败涂地，也是令人难忘的。因此，张作霖决定再度与皖系合作，取长补短，合力倒曹。皖系的吴光新、梁鸿志和曾毓隽经常奔走于张、段之间，传书递简，合纵连横，无时不在计划如何倒曹，怎样掠取北洋政权。张作霖为了表示奉、皖合作的诚意，曾任梁鸿志为东三省保安总司令部秘书长，后来又委吴光新为镇威军第六军副军长。忠于皖系、处在直系势力包围中的浙督卢永样和上海护军使何丰林是皖系仅存的武装力量，通过段祺瑞也同张作霖取得了联系，准备一致行动。

段祺瑞为了分化直军内部，密派李长泰与张作霖计议如何收买久受吴佩孚压迫的冯玉祥在未来的直奉战争紧要关头时倒戈。因为冯部并非曹锟的嫡系，军饷不能按期领发，即使迟期领到了，也是七折八扣不敷分配。张作霖曾 经秘密拨交段祺瑞军事活动费，前后约三百来万元，其中转给冯玉祥的约在半数以上。此外，张还派马炳南通过冯的骑兵旅长张树声直接拨给的也有百余万元。冯曾表示，届期定当效命。

张作霖与皖系进行联系的同时，对于代表革命势力的孙中山，也信使往还，不断接洽。首先派与谭延阎有旧交的姜登选赴穗，征求对方同意协力讨曹；随后又派正式代表韩麟春、杨就询前往谒孙，转达合力倒曹的意见。一九二三年秋，孙中山派遣汪精卫和张继到沈阳回访张氏父子，协商讨曹大计，并流露出孙在上海经济窘迫的情况。张作霖为了表示合作，即令东三省官银号会办彭贤（芗亭），电由该号驻沪办事处给孙拨款三十万元。该处接电后，便派办事员栾廷镇给孙家送去三十万元支票一张。适值座上客满，孙特辞退客人，亲自见栾。孙中山询明了栾的来意，除将该款如数收讫，并亲自出据盖章交栾以外，还派自用汽车送他回办事处。后来，栾廷镇由沪回奉过津，会晤该号天津办事处主任刘希武，大谈其给孙送款经过，并说那个收款条上的名章盖倒了，已经送沈阳总号保存，是有案可查的。

一九二四年夏，孙中山又派伍朝枢抵沈，促进双方合作，并调查奉军实力及对民主革命的意向。尽管双方在主义上还存在着相当的距离，但为互相利用，共同打倒直系，便达成了一时的合作。最后，由张学良、孙科和卢小嘉在沈阳举行了“三公子会议”，才决定了这个共同倒曹的三角同盟。

曹锟在第一次直奉战争胜利后，为了及时获取北洋政权，便积极准备恢复旧国会，通过了天坛宪法。一九二三年春，曹锟实行贿选，首先贿赂众议院议长吴景涨四十万元，随后以每张选票五千元的代价，收买诸议员，选举他为大总统，并准备驱黎夺印，粉墨登台，但因黎元洪以其当年张勋复辟时亲抱大总统印信逃到日本公使馆的故技，又携带那个“宝贝”由北京乘专车赴津，企图将政府移津以对抗之。于是，曹锟急令第二十三师师长王承斌在天津武装夺印。当黎的专车到达天津北站时，即被王部重重包围，王亲到车上见黎，请将大总统印信交出。尽管黎在专车上由中午坚持到黄昏，但因孤立无援，处境危殆，终于屈服了。这幕丑剧结束后不久，曹锟便于一九二三年“双十节”就任了臭名远扬的贿选大总统，所遗直鲁豫巡阅使一职，由吴佩孚兼任，并以王承斌为副使兼直隶督军。吴驻洛阳，计划以武力统一中国。因此，国内大晔，拒绝贿选的议员们纷纷南下，在广州成立了非常国会，孙中山以大元帅的名义，准备率北伐之师，联合奉皖两系，共同讨曹。

(2)拥护段祺瑞执政的内幕

一九二四年九月初的一天，浙督卢永祥根据三角同盟计划，在通电就任沪浙联军总司令的同时，即向直系齐燮元驻上海附近的部队开了第一炮。次日，张作霖便在沈阳通电响应维护宪法，声讨曹锟贿选，并兵分二路，号称镇威军，向山海关和热河的直军进攻。与此同时，孙中山所统率的北伐军也向江西、湖南方面挺进，牵制长江以南的直军。

奉直两军的主力部队均配备在山海关方面：镇威军第一、三联军正副军长张学良和郭松龄、姜登选和韩麟春所部，与直系第一军总司令彭寿莘的部队对峙，双方都是精锐部队，势均力敌，不相上下。九月中旬，两军接触后，战况极为激烈。直到十月上旬，仍然不分胜负，双方伤亡均极为惨重。镇威军第二军军长李景林和副军长张宗昌各率所部向热河进攻，由于当面直军第二路总司令王怀庆部不堪一击，奉军长驱直入热河境内。

适张部攻下冷口后，威胁直军侧背，李部猛攻喜峰口。十月下旬，姜登选部攻进了九门口，与直军在石门寨一带酣战。直军第三路总司令冯玉祥目睹直方战况不利，即于十月二十三日，由古北口回师北京，发动了北京政变，将曹锟逮捕，囚在北海的团城。张宗昌趁机即率部沿滦河南下，直捣滦州，并给在津指挥作战的吴佩孚挂电话。吴大吃一惊，竞摔掉了听话筒。同时，在山海关方面的郭松龄所部也被调到石门寨阵线增援，协力出击，随即攻占了留守营迤东地区，将直军主力部队包围于山海关和秦岛皇之间，旋即全部被俘虏缴械了。这时，李景林部已攻占了喜峰口，径向天津挺进。吴佩孚见大势已去，即于十一月初，半领残兵败将二千余人，由天津乘运输舰南下，经过武汉，转回洛阳，从而结束了第二次直奉战争，镇威军当即进驻天津。

张作霖为了给卢永祥出气，即令以张宗昌部为先锋，由天津沿津浦路继续南下，旨在夺取鲁皖苏三省地盘。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后，召开政治军事会议，决定冯任国民军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胡景翼任副司令兼第二军军长，孙岳任副司令兼第三军军长，并由黄郛组织过波内阁。

同年十一月中旬，张作霖到天津，电邀冯玉祥到津与段祺瑞举行会谈。这次会议决定拥段为“临时执政”主持政务。当张作霖会见冯玉祥时，首先问道：“拨给你的款项都收到吗?”

冯颇感难堪。随后当段、张在天津召开高级将领会议时，段曾表示这次讨曹战役中，各将领汗马功高，自应论功行赏。张接着正言历色地说：“但是，被收买者不能算数。”在座的冯玉祥听到这番话，更感到不快。会后虽经段祺瑞从中斡旋，然而张、冯间的芥蒂始终未能消除。据李赞廷所知，这时，吴俊升曾向张作霖建议杀害冯玉祥，但张并未采纳吴的主张。

十二月初，孙中山抵达天津后，与张作霖会晤。据当时东三省官银号会办彭贤说，张作霖初次会见孙中山相谈甚洽，后因彼此意见相左，逐渐支离。孙对张指出，吴佩孚武力统一中国的失败可为前车之鉴, 不应再蹈他的复辙;张则以国民党容共指责孙中山。孙中山原来主要为利用张作霖的武装力量进行护法革命，才参加了讨曹战役。逾到津与张会谈却与预期相反，大失所望。当时，孙中山既不能与段、张合作，又无实力控制他们，因而态度消极，病情加剧。段祺瑞是一北洋老军阀，具有相当的号召力，企图利用张、冯的实力夺取北洋政权，当然没把孙中山放在眼中。张作霖虽以维护宪法相号召，还拥有强大的镇威军， 似应有所作为，但实际上他只知倒曹报仇，争权夺利，而倒曹后的国家大计，并没在他考虑之中，一切行径却与民主革命背道而驰。在这种情况下，唯有段、张的气味相投，目标一致在夺取北洋政权。但张自知资历不足，需要一个过渡时期来创造条件；同时，段的野心勃勃，也为张所洞悉，而且卢、何参战和冯玉祥倒戈都不能不归功于段。因此，张作霖决心拥段执掌北洋政权。

段祺瑞的政权主要是建筑在镇威军的枪杆上，他的一切措施当然唯张的马首是瞻。因此，段登台后，即特任张作霖为镇威上将军，节制东三省军务，兼任督办东北边防屯垦及奉天军务善后事宜，兼署奉天省长。同时任命张作相、吴俊升分别督办吉林和黑龙江省军务善后事宜兼省长。段为酬劳冯玉祥，借以牵制张作霖，任命冯为西北边防督办，遂将察哈尔、绥远和当时的京兆所属二十二县划作国民第一军地盘，并允该军扩编为六个师和三个独立旅，国民第三军扩编为四个师和三个独立旅，均由陆军部加委。还以胡景翼督豫，孙岳督陕。

由于张作霖拥有左右执政府的威力，镇威军南下的矛头所向无敌，从而先后侵入了山东、安徽和宁沪地区。张作霖原拟以李景林为热河都统，但李率所部首先占领了天津，获任直隶督办兼省长，张大为不满。后经张作霖的推荐，执政府遂以张宗昌督鲁，阚朝玺为热河都统。一九二五年初，镇威军完全控制了安徽和江苏二省，执政府又发表了以姜登选督皖、杨宇霆督苏、邢士廉为上海警备司令的明令。十月，孙传芳在长江下游击溃奉军，奉军主力北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