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广、陈胜相继被杀,农民起义军失去了两个领袖人物,但是,由于反秦起义的浪潮风起云涌,又有无数新的起义首领产生出来,其中刘邦、项梁和项羽,终于聚集起了推翻秦朝的强大力量。
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九月,沛县(今江苏沛县)人刘邦在沛县起兵;下相人项梁、项羽在会稽起兵。
刘邦,字季,是个庄稼人,为人大度,喜施舍。他虽说是个庄稼人,可从小就不愿种地,整日里游游逛逛。
到了壮年,他做了泗水亭长,算是有了正事做。刘邦这个亭长由于适逢乱世,也无心好好做这个小官,他游戏人生,好酒色,常常到酒铺赊账喝酒,店主喜欢他豪爽的性格,年终总是将他的欠账一笔勾销。
由于亭长常常押壮丁或民夫去咸阳,他得以看到秦始皇的威仪,他暗自喟叹:“大丈夫就该如此!”从这时起,他越发不满自己的现状,有意和天下豪杰交往。
一天,县令家来了一位贵客叫吕公,沛县的豪杰、官吏都去道贺。这种事刘邦绝不会错过,他也去了。县里的文书萧何正在门口替主人收贺礼,见刘邦这个穷小子来了,成心为难他,高声叫道:“贺礼不满一千钱的坐在堂下。”
刘邦素来玩世不恭,他一眼看透了萧何的心思,他头一扬说:“我送一万!”这个数在来宾的贺礼中算顶了天了,于是,满座皆惊。实际上,他一个钱也没有。
吕公此时也站立起来,迎到门旁。吕公素好相面,他见刘邦气度不凡,甚为敬重,引他去上坐。萧何见状,跟在后面,说道:“刘邦只会说大话,哪真能送一万?”
刘邦挺神气地走到上座,一屁股坐下,打着哈哈说:“一万钱算什么?记笔账吧!”
刘邦谈笑间就压倒了众人的气势。吕公更加深信自己的眼力,因为他接触的人虽然不计其数,但从未遇到过如此大度之人,尽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亭长。客人陆续退席时,吕公一再用目光示意刘邦留下。刘邦会意,继续痛饮,留在最后。
吕公告诉刘邦说:“我年青时,就好相人,相人虽多,但没有一个似你这样的大富之相,我有一女儿,愿能许配与你。”刘邦大喜,就娶了吕公的女儿吕雉。
刘邦娶了亲,可不能老在家陪着媳妇。一天,他接到县里的命令,要他把一批民夫押到骊山去,为秦始皇修建大墓。由于这是一桩苦差、死差,所以,在去骊山的途中,许多民夫都逃走了。
刘邦估计照此下去,到了骊山,可能一个民夫也剩不下。在丰乡西边,刘邦独自喝过闷酒,对众人说:“你们到了骊山也是送死,我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都走吧,我也不回去了。”这些民夫中有十几个人愿意跟随刘邦;刘邦就带领这些人藏到芒县(属沛郡,今河南永城)、砀县(属梁国,今河南夏邑东南)之间的山野水泽之中。一些沛县的子弟知道刘邦的义举,都来投奔他。
陈胜起兵不久占领了陈县县城,其声势浩大,震动天下,各地纷纷响应。沛县县令也准备率领沛县民众起义,以响应陈胜推翻秦朝的号召。
文书萧何和管监狱的曹参对县令说:“您是秦朝的官吏,如果率众起义,沛县子弟认为您是背叛朝廷,恐怕会不听从您的命令。如果您召集逃亡在外的人,可以找到几百人,有这些人在您身边,别人就不敢不听了。”县令认为有道理,就让樊哙去召唤刘邦。
樊哙也是沛县人,靠宰狗卖肉为生,和刘邦分别娶了吕公的两个女儿。由于两人沾亲带故,彼此相见,甚为高兴。樊哙向刘邦叙述了县令的想法,希望刘邦尽快赶回县城,共举大事。
此时,刘邦已有一支几百人的队伍。正当这支队伍匆匆行路,赶到县城下时,县令却变卦了。他看到这几百人甚为勇武有力,唯恐有变,命令关紧城门,严加守备。他认为萧何、曹参提出召集逃亡之人回沛县起事,是居心不良,企图里应外合。县令要杀掉萧何、曹参,两人惊恐,慌忙逃跑,到城外去投奔刘邦。
刘邦听了事情的前后经过,和萧何商量了一番,便在一块绸布上写了几句话,用箭射进城中。绸布上写道;“当今天下苦于秦政已经很久了,现在四方的诸侯起来反秦,城中的百姓如果帮助县令反抗四方的义士,无异于为自己树敌,小小的沛县怎能抵御天下的义兵呢?如此下去,必遭屠城的局面,父老乡亲都要遭殃。为城中百姓着想,不如杀掉县令,选子弟中可立为县令者立之,以顺应天下,如此则家家都可保完好!”
城中的父老因为刘邦曾救过他们的子弟,素来就敬重他,如今,见他从藏身之地返回,都欣喜异常。
这份绢书暗中一传,父老乡亲都称有道理。于是,父老们找了一些勇武之人,率领他们共同杀死县令,打开城门,迎接刘邦入城,并要立他为沛公。
刘邦说:“如今天下纷乱,诸侯并起,如果我们择人不善,将一败涂地。我不怕事,但担心自己才能薄劣,不能保全父老子弟,这是大事,希望大家再选胜任之人。”
萧何、曹参都是文官,懂得秦法,担心日后事败,按秦法族灭其家;况且,他们觉得论才能还得数刘邦,就劝刘邦不要推辞。父老们都说:“我们占卜过,选沛公数您最吉,还是不要推辞了。”刘邦仍推让,可大家谁也不愿出头,最后,刘邦答应下来,做了沛公。这一年他四十八岁。
为凝聚人心,扩大声势,众人举行了隆重的起兵仪式:祭祀黄帝、蚩尤于沛公的堂中,以图吉利福祥。由于传说刘邦过去杀过的一条白蛇是白帝子,刘邦是赤帝子,故众人崇尚红色,四处飘扬的全是红旗。
随后,萧何、曹参、樊哙分头去召集沛县子弟,没有几天工夫,就来了两三千人,沛公带领这些人进攻胡陵、方与(县名,皆属山阳郡,今山东鱼台),回守丰乡。刘邦命雍齿守丰乡,自己又带兵进攻别的县城。
此时,魏相国周市派人到丰乡对雍齿说:“丰乡本是大梁(魏国)的土地,现在魏国已收复了几十个城,你如果以丰乡属魏,魏国将封你为侯,让你代魏国守丰乡。如果不从,魏国攻下丰乡,全乡都得遭到屠杀。”
雍齿本来和沛公不和,早就不愿在沛公属下了,况且,刘邦初起,也看不出有什么前途,而魏国兵多将广,其势正猛,如果指望晋身,还是得依靠魏国。于是,城头大旗一变,雍齿反戈为魏国守丰乡。沛公怒而带兵来攻,未下,又气又急,发病,又带兵返回沛县。
不久,刘邦听说东阳宁君、秦嘉立景驹为假王,在留地(沛县东南),就带兵去投奔他们,想请他们派兵攻丰乡。此时,秦将章邯的别将司马展北进进攻陈胜的楚地,开始进攻砀。
东阳宁君、沛公顾不上打丰乡,赶快带兵西进,与司马展在萧县(今安徽萧县)西边作战,未能取胜,收兵,回到留地,再次攻打砀,三日才攻下来,又从砀聚拢散卒五六千人,转攻下邑(今安徽砀山)。攻陷后,沛公又带兵回到丰乡。这时,他听说项梁已起兵,在薛(今山东滕州市官桥镇),就骑马带一百余人去见他。
项梁拨给沛公五千人。沛公返回,再次攻丰乡。雍齿抵挡不住,逃到魏国。丰乡一攻下,沛公便有了稳固的立足之地。
在刘邦起兵的同时,项梁、项羽在会稽起兵。两人都是楚国人。
项梁是楚将项燕之子,因为杀人,与哥哥的儿子项羽避仇躲到吴中(今江苏苏州吴中区)。在那里,项梁由于武艺高强,又通兵法,带出了一批武艺超群之人。项羽不听调教,少年时,学书,不成,半途而废;学剑,又不成,项梁怒。
项羽说:“学书,只能用来记记姓名;学剑,只能用来自己防身,不值得学。我要学带领成千上万人作战的本领。”
于是,项梁教项羽兵法,项羽大喜。但项羽做事没有耐心,略知其大意,就不肯再深学了。他虽然学业不精,但才气过人,力大无比,天生是一个将领的材料,吴中的少年才俊都敬畏项羽。
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七月,陈胜、吴广于大泽乡起义,九月,会稽守殷通对项梁说:“长江以西都起来反秦了,这正是灭亡秦朝之时。常言说,先动,即驾驭别人;后动,即为别人所驾驭。我想发兵举事,想让您和桓楚做我的将领。”当时,桓楚正逃亡在外。
项梁说:“桓楚逃亡,别人都不知他的去处,只有项羽知道。”
项梁说罢,就出去告诉项羽持剑在外面等候。
随后,项梁又回到室内,与会稽守坐在一起,对他说:“请召项羽来,您亲自授意,让他去召桓楚。”
殷通说:“好!”项梁让项羽进来。
一会儿,项梁对项羽说:“可以行事了!”于是,项羽拔剑斩会稽守殷通的头。
项梁手提殷通的头,佩戴他的印绶。府里的官员、卫士、随从大惊,一片混乱。项羽趁乱杀死近百人,府中的人都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不敢起来。项梁乃召唤过去了解的可靠的官吏,告诉他们为了反抗秦朝暴政,所以才杀掉秦朝的 守令。
项梁带领平日跟他们练武的吴中子弟,占领了附近的县城。当地的百姓早就痛恨秦朝的暴政,人人心中大快,许多青年才俊纷纷前来投奔项梁。几天时间,就聚起精兵八千人。
兵员已足,项梁便一一部署吴中豪杰为校尉、侯、司马。平日熟知的贤能之士,各得其所,只有一人未被启用。他找到项梁,项梁说:“不久前,某人去世,让你主办一件事,你未能办好,所以,不能任用你。”众人见项梁早就对人有仔细的观察,都被震慑住了。
项梁自立为会稽郡守,立项羽为偏将。当时,项羽只有二十四岁。随后,项羽带着几百名士兵去攻打附近的县城。
当时,广陵(今江苏扬州)人召平为楚王陈胜攻击广陵,未能攻取,他听说陈胜王已败于秦国大军,秦兵很快又要打过来,就渡江假奉陈胜王之命,拜项梁为楚王上柱国,告诉他:“江东现在已经平定,陈王命您赶快带兵西向攻击秦国。”项梁、项羽就率八千子弟兵渡江向西进发,准备先去收复广陵。这时,他们听说陈婴已经攻下东阳(属广陵,今安徽天长),就派使者去同他联络,准备和他联合起来一同西进。
此时,陈婴正在为队伍无首领而郁闷,见项梁派来使者,大喜,认为项梁可担当大任。原来,陈婴是东阳县的一个文书,在任上的时候,素来言行谨慎,讲究信义,被城里的人称为忠厚长者。东阳少年响应陈胜王,杀掉县令,聚集起数千人,想找一首领,无人适合,于是找到陈婴。
陈婴称自己没有能力,不能胜任,不愿出头,可几千人强立陈婴为长。一县之中,追随者达二万人。县城里原来的一些士兵也拥护他。人多势众,大家又想让陈婴为王。
这时,陈婴的母亲出来阻拦了。她说:“自从我到了你们家,未曾听说过你家祖上有大富大贵之人,今天暴得大名,太不吉祥了,不如归附别人,事情成了,可以封侯;事情败了,可以逃亡,不至于被人指名道姓地搜捕,搞得世人皆知。”
陈婴听了母亲的一番话,乃不敢为王。他见项梁的使者,就对众人说:“项家世世代代做楚国的将军,在楚国人人皆知,今天要举大事,非项将军莫属。我们依靠楚国的名族,准能灭掉秦国。”众人听从他的意见,二万人尽属项梁。不
久,又有英布、蒲将军归项梁,使项梁手下的兵员一跃达六七万人。项梁将总部设在下邳(今江苏邳州)。
陈胜死后,为了研讨下一步行动计划,项梁召集楚国各方将领在薛城开会,刘邦也前来参加。
会议正要商议再立楚王的时候,一位七十岁的居剿(今安徽桐城南)人范增前来求见项梁。项梁见来者虽然年事已高,却头脑清晰,反应敏捷,便对他甚为敬重,毕恭毕敬地请他就立楚王事谈谈见解。
范增也不客气,立刻讲了一番道理。他说:“陈胜失败是必然的,关键是他在立楚王之事上失算了。昔日秦国灭六国,楚国最为冤屈,怀王死在秦国,楚人至今仍怜惜他,故楚国善观阴阳者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陈胜举事,不立楚王的后人而自立为楚王,就注定他的势运不会长久,因为不便于争取楚国人心。你今日起于江东,楚国的将领一窝蜂地追随你,就因为你家祖祖辈辈做楚国的大将,认为你能带领大家恢复楚国,立楚王的后人为王。”
项梁听从范增的意见,从民间找寻楚王的后代,结果在放羊的孩子中找到了楚怀王的一个叫“心”的孙子。
因为大家仍怀念楚怀王,项梁就和众人商议立他为楚怀王,以顺应人民的愿望。怀王立,乃拜陈婴为下柱国,封给他五个县,与怀王一同驻都城盱眙(今江苏盱眙东北)。项梁自号为武信君。
队伍休整了几个月,项梁、项羽又带兵进攻亢父(今山东济宁市南),又大破秦军于东阿(今山东阳谷东北),并追击秦军。项梁又让沛公和项羽转攻城阳(今山东莒县)。
随后,项羽、沛公又在濮阳东击败秦军,秦军退缩到濮阳城里,濮阳一时攻不下,项羽、沛公攻定陶(今山东定陶),也末攻下,又西去扩张地盘,在雍丘(今河南杞县)大败秦军,斩丞相李斯的儿子大将李由。李由当时任三川郡守,三川乃关中门户,地位极其重要。李由被斩,表明关中已经失去主要屏障。
刘邦入关亡秦项梁起兵以后,连破秦军,又斩李由,他越发不把秦军看在眼里,日益显露骄色。营里的谋士宋义告诫他:“打了胜仗后将领骄傲、士兵懈惰,准得失败。如今士兵已经开始懈惰,而秦兵气焰日盛,兵力还在不断增加,我替将军感到担心。”
项梁仍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根本不把宋义的劝告当作一回事。他觉得宋义在身边太絮叨,就派他出使齐国,想再约齐国一同攻秦。
宋义赴齐国的路上,遇齐国赴项梁处的使者高陵君显。宋义问他:“您是要去见武信君(项梁的号)吗?”
高陵君说:“对。”
宋义说:“我料定武信君必败。您慢走就能免于一死,快走就要一同遭殃。”
高陵君跟宋义分别以后,在路上慢慢地磨日子,果然,他未到楚营,项梁就阵亡了。
秦兵连吃败仗后,为扭转颓势,秦二世调集大量部队支援章邯。秦军趁夜深人静时分,突袭楚军大营,大败楚军于定陶(今山东定陶),项梁战死。
当时,沛公刘邦与项羽正在陈留(今河南开封东南),听说项梁兵败身死,立即和吕臣一同率兵西撤,吕臣军驻扎在彭城(今江苏徐州)东,项羽军驻扎在彭城西,沛公刘邦军驻扎在砀。
秦将章邯已击破项梁军,认为楚地已无强劲的对手,不足忧虑,就渡过黄河,向北进攻赵国,又大胜。
秦军进攻的锋芒,使楚怀王大为惊恐,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楚怀王也由盱眙(今江苏盱眙东北)移都彭城,并合并吕臣、项羽两家的部队,由其亲自率领,任命沛公刘邦为砀郡长,封为武安侯,率领砀郡的部队;封项羽为长安侯,号为鲁公;吕臣为司徒,其父吕青为令尹。
赵国在秦军的强大攻势下,几次派使者到彭城求救兵,楚怀王任命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北去救赵;命令沛公刘邦向西进攻秦地,争取入关,并与各方将领约定:“先入关者为王。”
当时,秦国兵力仍很强大,经常乘胜向北进攻楚军各路部队。诸将畏惧秦兵,谁也不愿率先入关进攻秦国的都城。只有项羽怨恨秦兵击败项梁军,怒火中烧,急切地盼望能替叔父报仇。他向楚怀王请求,愿与沛公刘邦一同西进入关。
楚怀王有心同意他的要求,可楚怀王手下的老臣都反对。他们说:“项羽为人凶暴,过去他进攻襄城,破城后许多人都被他活埋了。凡被他攻陷的地方,没有一个不是残破灭绝。而且,我们几次向西进攻,陈王、项梁都失败了。由此看来,与其单凭武力西进,不如择一忠厚长者,挟‘义’而西进,以告谕秦国父兄。秦国父兄受苦太久了,见长者到,不施暴,不劫掠,人心必然归附。项羽凶悍,不能让他去。只有沛公刘邦素来待人宽大,是忠厚长者,可以派遣。”
于是,楚怀王不同意项羽西进,只派沛公刘邦向秦国进攻。
沛公刘邦西进途中,在昌邑(今山东金乡西北)遇到在那里起兵的彭越,两支部队合力攻秦,不利。刘邦率兵退回到栗(今河南夏邑),遇到刚武侯,刘邦将他手下的四千人全并入自己的部队,再攻昌邑,仍未攻下。于是,刘邦率兵绕过昌邑,进攻高阳(今河南杞县西南)。
高阳有个信奉儒学的老先生名叫郦食其,虽有满腹经纶,可由于天下大乱,不愿出来做官,就在乡里做了里监门吏。他职位很低,但心高气盛,县里人都叫他“狂生”。他甚爱喝酒,人称“高阳酒徒”。自陈胜、项梁起兵至刘邦率兵到来之前,已有几十名将领路过高阳。
郦食其认为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成就大事,就藏匿不出。沛公刘邦进攻陈留的时候,沛公手下的一个骑兵是郦食其的同乡,他告诉郦食其,刘邦一再询问邑中有哪些贤士豪俊。
郦食其说:“我观察了几十位起兵的将领,尽管刘邦待人傲慢,但他有雄才大略,我很愿意投奔他,只是没人为我介绍。你如果见了沛公可以告诉他:‘我有个老乡郦先生,是个读书人,六十多岁了,大高个,别人说他是个疯子,他自己说并不疯。’”
骑士说:“沛公最不喜欢儒生,有戴着读书人帽子的儒生前来,沛公摘下人家的帽子在里面撒尿。与儒生谈话,他常常大骂,说他们没出息,我怎么能向他介绍你这个儒生呢?”
郦食其说:“你就照我说的告诉他。”骑士就依样画葫芦地把郦食其的话告诉了沛公。
沛公来到高阳,心里记挂着郦食其,就让人召他来。老先生来到刘邦的内室,刘邦正靠在床上让两个女子替他洗脚。他见郦食其来,连身子都未欠一下。郦食其见状,也只是作揖不拜。
郦食其说:“您打算帮助秦国打诸侯,还是打算帮助诸侯灭掉秦国呢?”
沛公骂道:“真是书呆子,天下人吃够了秦国的苦头,所以,诸侯合力攻秦。你怎么还说帮助秦国打诸侯呢?”
郦食其说:“您如果真想聚集义兵灭掉暴虐的秦国,就不该这么傲慢地接见年长之人。”
刘邦自知礼亏,听老先生这么一说,脚还未洗完就赶快起身,整整衣服,请郦食其上坐,谢过先生后说:“敬请先生指教。”郦食其坐定,从容谈起六国纵横抗秦的往事,沛公听得高兴,又请郦食其吃饭。
沛公问:“您对我有何指教?”
郦食其说:“将军手下兵马不足万人,都是乌合之众,散乱之兵,以这点微不足道的兵力去进攻强大的秦国,无异于虎口掏食。依我看,不如先进攻陈留,陈留是天下要冲,四通八达,往来方便,没有险阻,城里又积存了许多秦国的粮食。我和县令交情不错,将军如果派我去劝降,有可能成功,他如果不听,那我就做内应,将军从外面进攻,一定能将陈留打下来。”
于是,沛公派郦食其去劝降,自己带兵在后面埋伏,里外接应,很快就攻下陈留。此役胜得轻松,沛公大喜,封郦食其为广野君。
陈留一攻下,刘邦部队的粮食补给就有了保障,又增加了兵员。他让郦食其的弟弟郦商为将军,带领陈留的兵马,同他一起进攻开封。
开封未攻下来。刘邦又西进与秦将杨熊在白马(今河南滑县东)作战,未胜,又战于曲遇东(今河南中牟东),大胜。
杨熊败走荥阳(今河南荥阳),秦二世派人斩杨熊。刘邦又攻颍阳(今河南襄城东北),攻陷后,由于颍阳的人不愿服从沛公,刘邦就把他们全都杀了。颍阳一带原是韩国张良打游击的地方。张良见沛公在此地作战,就带兵来投奔沛公。两军合力,很快又攻下韩国故地十余城。沛公早就知道张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过去又有一段交往,此时再次相遇,刘邦不愿再放张良回到韩王成那里。
刘邦让韩王成留守阳翟(今河南禹县),张良随他南下。攻南阳郡,南阳郡守败走,据宛城(今河南南阳)拒守。沛公见宛城坚固,不易攻下,就绕过宛城,欲西进攻秦。
张良劝刘邦道:“您虽然想尽快入关,但眼下秦兵力量仍很强大,如果不攻下宛城,强秦在前,宛城在后,势成犄角,我们就将陷入绝境。”于是,沛公从别的道路率兵秘密返回。他让队伍更换了旗帜,黎明时分,围住宛城,里外三层,密不透风。南阳守想自尽,他的部下陈恢说:“现在还不到死的时候!”
陈恢出城见沛公,说:“我听说怀王有约在先,‘先入咸阳者为王。’如今您为宛所牵累,宛是一大郡之都,郡内有几十城,人民众多,粮食满城,官员认为投降必死,所以都坚守不降。您如果整日进攻,必然有很多士兵战死;如果弃之西进,宛城的秦军必然尾随其后。前面的办法,将使您无法先入咸阳为王;后面的办法,又有受前后夹击而失败的祸患。我为您考虑,您不如与宛城的官员相约,若投降,封其守,让其继续为您守城。您带领宛城投降的士兵一同西进攻秦。后面诸城听说投降后可以封侯,将闻声争开城门等候您,那么,您进攻咸阳将不战而胜,畅行无阻。”
沛公说:“太好了!”
于是,封宛城守为殷侯,受降;封陈恢千户。随后刘邦率兵西进,果然一路顺利,兵不血刃,秦国的官员争开城门迎接刘邦。
沛公率兵到达丹水(今河南淅川西南),高武侯鳃、襄侯王陵投降。又攻胡阳(今河南唐河南),遇到番君的将军梅销,同他一齐进攻析县(今河南西峡)、郦县(今河南内乡东北),两县的秦国守军全部投降。
由于刘邦所率军队沿途不烧杀,不抢掠,秦国的人民都很高兴。这样的行动,也正应了楚怀王手下老臣的预想。秦国的人心悉数归附刘邦,这就不但壮大了沛公的声势和队伍,同时,促使秦国的军队迅速崩溃。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八月,刘邦进了武关。这时,赵高已杀了秦二世,派人与刘邦联系,想和刘邦分别王关中。刘邦认为他可能有诈,没有答应。过了几天,秦王子婴又把赵高杀了,并派兵守卫崤关。
刘邦想派两万人去攻击崤关秦军。
张良向沛公建议:“秦兵的力量仍很强大,不可轻敌。我听说崤关的秦将屠者子、贾竖贪于钱物,您可派人到崤关左右的山上布满旗帜作为疑兵,让郦食其、陆贾携带重礼去劝降秦将。”
沛公采纳了张良的计策。秦将看到山上布满刘邦军队的旗帜,认为抵抗没有获胜的希望,就接受了礼物,同意和刘邦军队联合,一同西进攻秦。郦食其、陆贾回来报告,刘邦很高兴,准备同秦将订立盟约。
张良阻拦说:“这只是秦将愿意归附将军,恐怕士兵不能心服,不如趁其懈怠出兵攻击他们,一定能收出其不意之效,大获全胜。”
于是,刘邦又听从张良的建议,派大将周勃带领兵马绕过崤关,从东南侧面打进去。
秦将由于准备投降,上至将军下至士兵,谁也没有防备刘邦会派兵来攻。慌乱之中,周勃已杀死了秦将,营内顿时大乱。主将一失,部队如同散沙,死的死,伤的伤,其余全部投降。五万人的守军顷刻土崩瓦解。汉元年(公元前206年)十月,刘邦的军队进了关,领先于诸侯来到霸上(今陕西西安东)。
秦王子婴带着大臣前来投降,车是白色,马是白色,形同戴孝。子婴脖子上套着绳子,手里拿着皇帝的玉玺、兵符、节杖,弯腰候在路旁。
刘邦手下的将领大都是起义的农民,吃尽了秦国的苦头,纷纷主张杀掉子婴。刘邦说:“最初,怀王让我西进入关,就是认为我能够宽容。人家既然已经投降,再杀掉他并不吉祥。”于是,收了玉玺、兵符、节杖,将子婴交给将士监管起来。
沛公遂入咸阳。将士们经过几番征战,如今大获全胜,顿时斗志松懈,见秦宫有无数的珍宝、玉器,纷纷争夺财物。沛公见秦宫华美无比,帷帐、犬马、宝物、美女数不胜数,心乱神迷,想在宫里享受人间富贵。
樊哙斥责沛公说:“您是要夺取天下,还是要做一个富家翁?这些奢华之物,正是秦国无道亡失天下之物,您要这些有什么用?请您赶快回到霸上,不要留在宫中,免得让天下人耻笑!”沛公不听。
张良说:“秦国无道,所以沛公您能够至此,您来这里是为天下除掉残贼。天下人受尽秦国的压榨,您应保持朴素的本色,以抚慰人民。今天,刚刚灭掉秦国,您就贪图安乐,这正是所谓‘助桀为虐’,而且,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愿沛公听从樊哙的劝告!”
于是,沛公还军霸上。
十—月,沛公遍召关中诸县的父老、豪杰,向他们宣告:“父老乡亲苦于秦朝的苛法已经很久了。怀王曾与诸侯约定:先入关者为王。我应当在关中为王。为此,我与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和偷盗的,按罪过的轻重办罪。除这三条之外,秦国的各种苛刻的法律、禁令一概废除。我们来这里是为百姓除害的,而不是来侵扰百姓的,我们不惊动官员和百姓,大家可以照常做事,不要恐慌。我如今还军霸上是要等诸侯来,约束他们。”
随后,沛公又让人和秦朝的官吏到关中各县、乡、邑去告谕百姓。秦民闻之,大喜过望,争先恐后地拿着牛、羊、酒食慰劳沛公军士。沛公坚决推辞。他说:“我们的仓库里粮食很多,不缺粮,肉也不缺,大家不要破费。”此话一传十,十传百,于是人人皆知。
百姓以往在秦国的欺压下度日,今日来了一位仁慈的、体恤下情的将军,人人感激涕零,关中父老唯恐沛公不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