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11月28日，是开国上将杨成武和他的妻子赵志珍的金婚庆典，一个非常熟悉的记者，当着他们儿孙的面问了老两口一个挺有意思的问题，

“我想问一个不知会不会使你们尴尬的问题，请问你们50年前谈恋爱的时候，是谁追的谁？”

还没等赵志珍开口，杨成武大笑着回答了这个问题，“当然是她先追的我啦！”

赵志珍也不甘示弱，“第一封情书，可是你先写给我的哦！”

在场的人都被逗乐了，赵志珍接着说，

“一个年仅24岁，年轻有为，潇洒有型的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哪个姑娘不想追呢。我只是很多追求他的姑娘中的一个。不过，我也知道，尽管有些姑娘比我漂亮，但她们都没有希望，最后成功的只能是我！”

“为什么呢？是您的条件更优越，还是您的“手段”更高？”记者听了赵志珍信心十足的话，好奇地追问道。

“都不是。抗战时期，党中央有明确规定，师职以上干部择偶的标准之一，就是对方必须是共产党员。当时追他的姑娘中，只有我是共产党员，她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规定，只是盲目的追。”

图丨杨成武、赵志珍

赵志珍话是这么说，实际上杨成武和她在一起，才不是因为她是唯一的共产党员。在赵志珍主动靠近他的时候，他也早就对这个姑娘动了心。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1921年，赵志珍出生在河北易县。家里穷得叮当响，父亲为了让孩子们上学，卖掉了家里的水浇地，靠给别人放羊维持家中生计。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懂事的赵志珍从小就会帮父母做活，砍柴、挖菜、摘棉花、洗衣服、做针线活，有点家务活她都会抢着做。

祖母格外疼惜没过上过好日子的赵志珍，晚上休息后，她会抱着小女孩，给她讲故事，故事的主角大都是岳飞、花木兰一类的英雄。

图丨抗日大游行

读完小学后，赵志珍进入北平女子第二中学读书。1935年，中共地下党组织决定在12月9日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抗日请愿游行。

12月8日，赵志珍的学校收到通知：明天全市学生举行大游行，抗议日本帝国主义侵略。

她跟着同学们一夜未睡，做小旗、写标语，忙的不亦乐乎。

12月9日，大家手挽手，高呼着口号上了街，许多市民也自愿加入了游行队伍。

然而，在学校接到通知的时候，国民党军警方面也接到了消息，为了阻止请愿游行，他们在几个主要路口实行了戒严。

当游行队伍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拿着木棍和高压水枪的军警。赵志珍等中学生跟着北大等大学生后面，看见前面的哥哥姐姐们不惧威胁，毫不退缩，赵志珍深受感动。

前面的人倒下去了，后面的人便会跟上。被水柱冲散的队伍，很快也会聚在一起。

这一天，赵志珍接受了革命的洗礼，此后，她更加积极地参与进地下党组织的各种抗日救国运动中。

1936年，中共外围组织——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成立，赵志珍的名字出现在首批队员名单中，同年，她加入中国共产党。

抗日战争爆发后，赵志珍和几名女同学坚决要求去太行山参加抗日武装打日本鬼子。

征得二哥同意后，她带着小弟赵晶溪，和同学们一道，于1937年7月23日，登上平汉线停运的最后一趟列车，到达保定。

到达保定后，赵志珍一行人沿着太行山，一路走到狼牙山地区，和党组织取得了联系。

一个多月后，八路军主力来了，取得了震惊中外的平型关大捷。115师独立团在团长杨成武的率领下，在腰站击毙日军300余人，连克7座县城，建立了抗日民主政府，很快就扩编为八路军独立第一师。

图丨平型关

杨成武的事迹家喻户晓，自然也传到了赵志珍耳朵里。她听说杨成武在打仗的时候，身背冲锋枪、驳壳枪、手枪三种武器，有时警卫员会帮他背着一把大刀，子弹打光后，他便举起大刀继续战斗。

他的形象在赵志珍脑海中越来越具象，在赵志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她已经对这个赫赫有名的大师长芳心暗许了。

后来，赵志珍一行人找到了独立第一师的驻地，那天，杨成武长在地图前考虑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一位参谋过来报告，“师长，有几个北平来的女青年，要求见你，说是想当八路军。”

杨成武不假思索，“那就请她们进来吧。”

几个年轻女孩在参谋长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杨成武一看这些姑娘只有十五六岁，便直截了当地说，“你们在北平不好好读书，跑这山沟沟里来干什么？”

图丨杨成武

杨成武这话可是捅了马蜂窝，几个姑娘七嘴八舌地喊成一团，“我们要当八路军，我们要打鬼子！”“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民族危亡，我们还怎能安心读书！”

可是，平时最勇敢，甚至还是奔赴太行山策划人的赵志珍却在此时，低着头红着脸。在自己心中的英雄面前，赵志珍只觉得脸红心跳，呼吸都不顺畅了。

杨成武环视着乱糟糟的人群，突然，他注意到了“腼腆”的赵志珍，他走上前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志珍根本不敢抬头看赵成武的脸，“赵志珍。”

“多大啦？”

“16。”

“不小了嘛，为什么不说话啊？”

图丨赵志珍、杨成武

赵志珍鼓起勇气，抬头瞥了杨成武一眼，又赶紧低下脑袋，“她们都说了啊.....”

杨成武被她逗乐了。其实，面对这么几个千里迢迢赶来参军的女学生，杨成武早就被感动了，之所以要“拒绝”，还是因为她们年纪太小。

眼看大家如此坚决，杨成武也不再执拗，他叫进一名参谋长，“你带她们去政审、体检、办参军手续吧。”

就这样，赵志珍正式成为八路军的一员。

图丨杨成武

经过3个多月的战士生活训练后，赵志珍被分配到政治部当干事，后来又兼任了妇救会主任。

此时的杨成武既是独立第一师的师长，同时也任军分区司令员兼政委。因为杨成武对文化人特别尊重，便经常到赵志珍所在的西斋堂去看望她们，还邀请她们去位于东斋堂的司令部玩。

杨成武那里有很多书，大家经常过去借书，有时候，杨成武还会帮她们制定学习计划，慢慢地，大家互相熟悉起来。

在互相了解的过程中，赵志珍越发崇拜杨成武，而杨成武也对赵志珍产生了好感，在得知她是共产党员后，杨成武更是心动。

有时一两周不见，杨成武就会找借口去政治部或妇救会找赵志珍。

图丨赵志珍、杨成武

1938年深秋的一个晚上，杨成武在屋内忐忑不安地踱着步子，他想给赵志珍写封求爱信，却不知如何下笔。

照明的蜡烛即便燃尽，杨成武走过去换上一根。他心一横，不管赵志珍接不接受，自己要都把心意告知。

他坐回书桌前，提笔写了起来，

“我在很久之前就想和你谈一段私话，因为环境及其他种种原因，一直未能找到一个好机会，结果直到今天仍然未达成我的欲望。把这件重要的事情拖长到今天，这不能不说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现在，为了达到我那长久的欲望，我写这个简单的信来与你作第一次谈话吧。

我们都是共产党的干部，我们的任务目的是一样的，虽然我们有南北籍贯的差异，但是我们是在一条战线上，一个任务上斗争的，在以上原因下，我今天向你提一个建议——我们亲密的拉起手来，做一对异性朋友好吧？同意吧！盼你给我一个答复......”

写完信后，已经是晚上12点半了，杨成武看着自己字斟句酌的“作品”，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他揉揉发酸的眼睛，又把情书从头到尾看了两遍，确定没问题后，杨成武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信封里。

图丨赵志珍、杨成武

第二天早上，杨成武让警卫把信送给赵志珍，并强调这事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赵志珍收到信的时候，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大概是猜到这不是一封普通的信件，赵志珍拆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赵志珍一字一句地读着，没读几句，她的脸就变红了。读完一遍后，赵志珍又意犹未尽地重读了十几遍。

这时，政治部主任罗元发找到她，问她有没有考虑杨成武提出的“建议”，赵志珍支支吾吾地说自己还没想好。

虽然她非常崇拜杨成武，却从没想过杨成武会向她求爱。罗元发笑了，“这就对了嘛，崇拜中包含着爱，现在就可以多往这方面想想，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

图丨罗元发

第二天，赵志珍就去找了杨成武，当面表达了和他同样的心思和感情。

爱情的闸门一旦打开，便会像潮水一样汹涌，杨成武和赵志珍沉浸在无与伦比的幸福中。

只是战争年代，他们没有时间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工作之余的几次约会和畅聊，就已足够让他们认定彼此。

一天傍晚，杨成武拉着赵志珍的手，很真挚地说，“我们结婚吧！”

赵志珍看着杨成武认真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见赵志珍答应和自己结婚，杨成武激动得像个毛头小子，“明天我就给军区聂司令员写结婚申请报告！”

“为什么等明天？”赵志珍问道。

“对，今天就写，现在就写！”杨成武一把将赵志珍拉进怀里。

很快，聂荣臻批准了两人的结婚申请，1938年11月28日，他们在涞源县北城子村举行了婚礼。

图丨杨成武、阿部规秀

婚后，两人的生活并不安定，身处战争年代，杨成武在睡觉时，枕头下都会放着枪，只要命令一到，立马起身上战场。

1939年，杨成武率部打了雁宿崖和黄土岭两场歼灭战，击毙了日军将领阿部规秀。

日本鬼子恼羞成怒，对狼牙山地区的根据地进行了疯狂扫荡。已有身孕的赵志珍跟着大部队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傍晚，她突然腹痛，这是临产的迹象。

大家赶紧找了一户人家，手忙脚乱地帮赵志珍接生，一番折腾下来，杨成武和赵志珍的大女儿易生出生了。

图丨杨成武一家

两天后，日军来了，老乡们得知这是杨成武的妻女，二话不说，卸下自家的门板，做成简易担架，抬着赵志珍和易生走了几十里地。

天亮后，日军的飞机开始狂轰滥炸，赵志珍流着泪让老乡把自己放下来，老乡斩钉截铁地说，

“杨司令员和八路军在为了百姓浴血奋战，说什么也不能丢下他的家人逃命！”

就这样，老乡抬着赵志珍和易生一直走了7个县，爬了2座山，才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村子。

这村子离司令部不太远，杨成武过来也方便一些，这时，他才抽空见了女儿第一面。

图丨杨成武在前线

因为战事频繁，杨成武和赵志珍商量过后，决定将女儿寄养在村子里。结果汉奸告密，敌人包围了村子，逼着乡亲们交出孩子。

他们将村长赵中山绑在树上严刑拷打，最后折磨致死，赵中山都不曾说出杨成武孩子的下落。

1941年，杨成武在五峰寨和狼牙山之间与敌人周旋两个月，因为过度劳累，他染上了疟疾。

因为没药，杨成武只能硬抗，几天后，病情没见好转，还得到了敌人即便攻打狼牙山的消息。

赵志珍抱着易生赶去杨成武养病的地方，把问老乡买来的草药喂给杨成武。几天后，侦查员来报：敌人从汉奸那里知道了杨成武的位置，必须马上撤离。

赵志珍一边抱起孩子，一边把杨成武往外推，“你快走吧，不要惦记我们，部队需要你，我们在这里，还可以吸引敌人掩护你，快走！”

图丨杨成武（后

看着杨成武安全离开后，赵志珍这才放了心。随后，她在一名老乡带领下，躲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山洞里，这才保住一命。

1944年晋察冀边区转为攻势作战，中央决定重建冀中军区，杨成武被任命为冀中军区司令员。

上任那天，赵志珍和易生将杨成武送到大门前。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说，“路上要小心些。”

后来，赵志珍又生了四个孩子，因为工作，每次孩子刚到满月，就会送给老乡抚养。

图丨杨成武在天安门城楼

1949年新中国成立，杨成武稳定下来后，赵志珍便想着把流落在外的几个孩子接回来。

可几经战乱，要找回孩子们也并非易事。最后在地方政府的帮助下，赵志珍找回三个。

当她去接孩子回家的时候，孩子拉着养母的手，哭着喊着不愿走，赵志珍看到这一幕，心都碎了。

抗美援朝开始后，杨成武受命奔赴朝鲜前线，为了保险起见，杨成武代号为“9号”，后来，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工作中，赵志珍都会称呼杨成武为“9号”。

1991年11月，赵志珍71岁生日时，杨成武为了感谢她这么多年的付出和支持，亲笔给她题了词：

风风雨雨几十年，海枯石烂意志坚。

居家操劳人人赞，辅佐大事吾內贤。

图丨赵志珍、杨成武

1998年10月27日，是杨成武84岁的生日，因为距两人结婚60周年纪念日不远，全家商量后，决定把两件喜事合在一起办。

那天早上，杨成武和赵志珍在子女们的帮助下，梳洗的格外精神。赵志珍看着面前已经陪伴自己60年的丈夫，深情的说，“今天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赵志珍拿出一个旧信封递给杨成武，“你自己看吧。”

杨成武取出里面的信，一看眼睛就湿润了，这是60年前杨成武写给赵志珍的情书。

2004年2月14日，杨成武因病逝世，享年90岁，悲痛欲绝的赵志珍再次打开那封情书，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