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毛泽东除了是一位无产阶级革命领袖,也是一位诗人,而且他的诗词造诣很高,倾倒了不少专家学者,诗人臧克家便是其中一员。
图丨臧克家
与毛泽东相识1905年10月,臧克家出生于山东潍坊的一户书香门第,他的曾祖父和祖父都曾考取过功名,父亲则毕业于法政学堂,而这一家的共同点便是,都喜欢诗词。
八岁的时候,母亲去世,臧克家便跟着祖父生活。
祖父平时是很严厉的人,让人不敢接近,可他一旦接触诗词,便会变身成另一个人,会非常慈爱地抱着臧克家教他念古诗。
年幼的臧克家还不能明白诗词中的含义,但他却能将那些拗口又优美的文字背得滚瓜烂熟。
大概八九岁的时候,臧克家进入私塾念书,这时,他认识了一些家境贫寒的孩子们。
他亲眼看见这些孩子们穷的冬不见棉,夏不见粮,他同情他们,热爱他们,
“童年的一段乡村生活,使我认识了人间的穷愁、疾苦和贫富的悬殊。同是淳朴、刻苦、良善......我的脉管里流入了农民的血。我高兴有人说我是‘农民诗人’,不错,我是‘泥土中的人’。”
图丨五四运动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14岁的臧克家和同学们一起参加了当地的爱国抗日运动。受到新思想的影响,臧克家的眼界也开阔了不少。
1930年,臧克家考入国立山东大学,然而,过程却是一波三折,只因臧克家数学等理科成绩太差。
考试的时候,他的数学卷子上一片空白,而平日里最擅长的国文作文,也只是写了三句话“生永远追逐着幻光,但谁把幻光看成幻光,谁便沉入了无底的苦海!”
按照规定来说,臧克家铁定是无法录取的,然而,好运的他遇上了一位“识货”的主考官,那便是文学院院长闻一多。
闻一多从这三句话中发现了臧克家身上的才气和诗情,一锤定音,破格录取。臧克家也没有辜负闻一多的期望,发表了一首又一首的新诗,1933年,他出版了轰动一时的诗集《烙印》。
图丨闻一多
抗战时期,臧克家奔走于河南、湖北、四川等地,目睹了抗日战士出生入死,以笔代枪写下,“我在民族革命战争的战场上歌唱。”
1942年,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国民党军队排斥进步民主力量,臧克家被迫离开前线来到重庆。
在重庆,臧克家望着一双双投向自己破旧军装的鄙夷目光,看着国民党醉生梦死的浮华景象,感同身受着老百姓食不果腹的悲惨生活,臧克家痛苦万分。
在此期间,臧克家读到了毛泽东的著作,对他十分崇敬。
抗战胜利后,人民热切期盼民主和平的新生活,然而,蒋介石却一意孤行,拉开内战的序幕。
图丨重庆谈判
1945年8月,毛泽东顺应民心,冒着危险飞到重庆与蒋介石谈判。所有知道蒋介石性格的人,都对毛泽东的这趟行程表示担忧,然而,毛泽东还是来了。
紧张的谈判期间,毛泽东还召开了一个重庆各界人士参加的座谈会,就是在这场座谈会上,臧克家第一次见到了毛泽东。
他还在这次见面中,直白地问了一个问题,“国民党看上去那么顽固,争取民主、团结、进步,可以做得到吗?”
毛泽东坚定地回答,“雪山草地都过来了,没有我们争取不到的事情。”
回家后,臧克家还没有平复好自己激动兴奋的心情,他拿起笔,写下他的第一首颂诗——《毛泽东,你是一颗大星》。
1945年9月9日,这首颂诗在《新华日报》上发表,
“毛泽东,你是一颗大星,不亮在天上,亮在人民心中.......我认定你是一个顶精干的人,顶能战斗的人,把生命、希望,全个儿交付给你,我们可以毫不担心!.....从你的声音里,我们听出了一个新中国,从你的目光里,我们看到了一道大光明。”
图丨《诗刊》
去毛泽东家中做客1956年,中国作家协会经有关领导同意后,决定创办《诗刊》,由臧克家任主编,严辰、徐迟任副主编。
组稿过程中,徐迟专程去到北京大学拜访了冯至,冯至也为《诗刊》的创办提出不少宝贵意见,其中,他建议将毛泽东的诗词收录,以提高影响力。
臧克家等一众编辑部同志们都觉得主意很好,就是不知道毛泽东本人是不是同意,于是,大家一同给毛泽东写了封信,并将《沁园春·雪》等八首诗词一同寄去,请他改正传抄中可能产生的错误。
11月21日,信件送了出去,臧克家和同事们焦急地等待着回信,1957年元旦刚过,毛泽东的秘书田家英给《诗刊》社打来了电话,“你们给主席的信收到了,主席问《诗刊》什么时间发稿?”
当时是徐迟接到的电话,他说,“万事俱备,只等毛主席诗词了,毛主席的诗词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们?”
田家英没有说具体时间,电话挂了后,徐迟给臧克家打电话告知了此事,事情有了进展,臧克家非常高兴。
图丨毛泽东的信
1月12日,《诗刊》社再次接到电话,说中共中央有急件送到,让人立刻去取,臧克家赶紧派人取回了急件,里面是毛泽东的信件和诗稿。
毛泽东除了将《诗刊》社寄去的八首诗词做了核定,还另外加上了十首。诗稿用钢笔抄写,非常工整。
除了诗稿,还有一封毛泽东的亲笔信,
“克家同志和各位同志:
惠书早已收到,迟复为歉。.......这些东西,我历来不愿意正式发表,因为是旧体,怕谬种流传,贻误青年;再者诗味不对,没有什么特色、既然你们以为可以刊载,......那末,就按照你们的意见办吧。”
除了回复了《诗刊》社的请求,毛泽东还提出了一些自己的建议,比如他建议《诗刊》以新诗为主。
因为毛泽东的大力支持,《诗刊》一面世,就出现了排长队争相购买的热闹场面,人们阅读传播,形成了一股学习毛泽东诗词的风潮。
图丨袁水拍
1月14日,在臧克家收到毛泽东信件的第三天,他突然接到《人民日报》文艺部主任兼任《诗刊》编委袁水拍的电话,“毛主席要召见我们,下午三点我坐车来接你。”
虽然之前有过会见,但因为时间紧张,也只是短短的几句话,这次就不一样了,是毛泽东邀请他们去中南海做客,想必会有很多引人入胜的交流。
下午,袁水拍准时来到,他们乘车驶入中南海,直到颐年堂门前,他们走了进去,屋子很大,里面的陈设简单质朴,臧克家好像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不一会儿,毛泽东从里屋走了出来,亲切的跟他们握手,坐下后,几人寒暄几句,便开始天南地北的聊开了。
他们的话题没有局限,用臧克家自己的话说,就是“话题像活泼的小鸟,它不停留在一棵树枝上,谈论着庄严重大的事件,像谈说家常,烟丝杂着笑声......”
图丨李攀龙雕像
聊着聊着,毛泽东说,“他们给我弄了一部《明诗综》,我看李攀龙的诗写得不错。”
臧克家只知道李攀龙是自己的山东老乡,中过进士,被誉为明代“后七子”之首,但是他的作品,臧克家还没有读过。
很久之后,臧克家回忆说,
“毛泽东同志在文章和谈话中,常常引用一些典故和成语,连我这个大学文科毕业了四五十年的人,也得去查书,他对古代典籍涉猎的范围,我不清楚,但是他的古典诗词的知识是丰富的,对于古典诗词的研究是用力极深的,他不祥读《明诗综》,又岂会提到李攀龙?”
图丨《沁园春·雪》
聊完别人的诗词,几个人的话题转到了毛泽东的诗词,臧克家趁机询问,“《沁园春·雪》中有一句:原驰腊象,里面的‘腊’作何解?”
毛泽东大概是没想到臧克家会提出这个问题,稍微停顿了一下说,“你看应该怎样理解?”
臧克家有条有理的分析,“‘腊’是柬埔寨的古称,那里曾经盛产大象,原驰腊象的直接意思就是柬埔寨的大象在我们国家的高原上奔驰,令人费解。”
毛泽东没说话,安静地听着,臧克家提出自己的意见,
“能不能把《沁园春·雪》中的‘腊’改成‘蜡’?‘蜡象’就是白象,不但能和前面的‘银蛇’形成很好的对比,还通俗易懂,想象鲜明。”
毛泽东略想了一下,很高兴地说,“那你就替我改过来吧”。
图丨毛泽东
其实,在臧克家提问“腊”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毛泽东是故意不回答的,他就是想听听臧克家的理解,知道在读者的眼中,这首词究竟是什么意思,有没有缺陷。
臧克家是诗人,是知识分子中的佼佼者,如果连臧克家都不能很好地理解其中含义,其他老百姓就更看不懂了,那么“腊”也就没必要了,还不如改成老百姓也通俗易懂的“蜡”。
因为这件事,臧克家觉得自己和毛泽东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可以畅所欲言,放言无忌了。
于是,臧克家跟毛泽东说了《诗刊》印刷数量的问题。当时,新中国刚刚成立,物资紧张,其中也包括纸张资源。
在经过仔细核算过后,文化部跟臧克家提出:《诗刊》只能印刷一万份。
可在臧克家看来,一万份实在太少了,到时候一定会供不应求,同样是作家协会的刊物,《人民文学》可以印二十万份,《诗刊》却只能一万,太不合理。
图丨臧克家
毛泽东反问他,“你觉得印多少合适?”
臧克家考虑了一下,“公公道道,五万份。”
毛泽东看臧克家正直坦率的模样,笑呵呵地说,“好,五万份。”
臧克家听后,喜不自禁的跟毛泽东道谢,他身上那股诗人的单纯劲也冒了出来,迫不及待的让毛泽东给相关同志打电话确认,一定要留够纸张。
袁水拍不停在旁边使眼色,着急地说,“不用了,不用了”,这时候,臧克家才反应过来,他不好意思地冲毛泽东笑了笑,毛泽东见状,更喜欢这个简单纯粹,心怀赤子之心的诗人了。
时间一晃,两个小时过去了,这时,臧克家一行人才意识到,不能再占用毛泽东的时间了,便起身跟毛泽东告别。
毛泽东有些意犹未尽,把大家送到门口后,还举着手道别,“把你们的作品送给我一份啊!”
图丨臧克家
做《毛泽东诗词鉴赏》的主编自从《诗刊》发表了毛泽东诗词后,便有不少报刊约臧克家写文章以帮助读者欣赏、了解这些作品。
臧克家在写这些文章时,大都抱着谨慎的态度,斟酌再三才下笔,文章发表后,收到不少读者来信,有人表示非常需要这样的文章,也有人对文章中的一些解释提出商榷意见,这也使得臧克家意识到了这份工作的严肃性。
1958年6月,臧克家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除了简单汇报一些《诗刊》的情况,还再次向毛泽东提出约稿,
“......如有近作,希望给《诗刊》发表。4月号上刊登的《工人诗歌一百首》,引起社会注意,郭沫若、茅盾、周扬诸同志,都很看重它,这样的作品,您看了也一定很喜欢的。”
1961年11月4日,臧克家收到了毛泽东的回信,“因忙未能如愿面谈,还是等一会儿吧。.......明年一月内我看得抽出一个时间,和你及郭沫若同志一同谈一会儿。”
图丨毛泽东
没过多久,臧克家又收到了毛泽东的信,
“几次惠书,均已收到,甚为感谢......而且我对于诗的问题,需要加以研究,才有发言权。因此请你等一些时间吧。”
连着两次收到毛泽东的回信,臧克家非常感动,他赶紧提笔又给毛泽东写了封信,
“连得二信,既高兴又深深感动!......您几时空闲,兴致好,就通知我,时间早晚不计。”
可惜的是,日理万机的毛泽东并未找到和臧克家见面的机会,不过他们的书信往来很多。
图丨蒋介石
1975年6月,毛泽东还写信谈到美国一直夸蒋介石,却不停讲我们坏话的事情,在信中,毛泽东这样说,“他们骂得越凶,我就越高兴”。
毕竟这样才证明我们跟蒋介石不一样,所以,他们越是骂,越是证明我们的东西是好的,越是在坚持维系老百姓的利益,反之,他们若是不骂了,才要多加小心。
1976年9月9日,毛泽东逝世,臧克家陷入了无尽的怀念与悲痛之中,他老泪纵横,把毛泽东的诗词读了一遍又一遍,而每次阅读,臧克家都会有不同的感悟,
“毛主席的诗词,我每读一遍,都会有不同的感悟,每一次读,都会感觉到一股磅礴大气,令人心胸旷阔。”
图丨毛泽东写给臧克家的信
1989年,河北人民出版社邀请臧克家出任《毛泽东诗词鉴赏》主编,蔡清富和李捷任副主编,已经84岁的臧克家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我热爱毛主席,喜欢他的诗词,这个工作很有意义,其它事情可以不做,主编《毛泽东诗词鉴赏》,我愿意干。”
之后,臧克家开始了兢兢业业的工作,1990年1月,臧克家患上肺炎住院,可他并未停止,依旧在病床上坚持工作。
他的床头堆满了《毛泽东诗词鉴赏》的各种书籍信件,甚至在春节期间也在审稿,这样一项复杂繁重的工作,年高体弱的臧克家硬是扛了下来。
1990年8月,《毛泽东诗词鉴赏》一书正式出版,《人民日报》还发表了纪常有关此书的评论,
“近30年来,我读毛泽东诗词选本多种,但都没有今年出版的《毛泽东诗词鉴赏》一书编选得如此全面,论述得如此得宜,印刷得如此大方,与本书内容与诗词作者气度非常和谐。”
图丨王震
1991年11月,国家副主席王震致函臧克家,
“你主编的《毛泽东诗词鉴赏》,内容翔实,很有意义。”
这本书也不负众望地荣获了第五届中国图书奖一等奖。
2003年10月,臧克家刚过自己98岁的生日,回忆起跟毛泽东有关的往事,依旧历历在目。
他说毛泽东对自己的作品非常严格,而且不耻下问,广泛征求意见,在一次回信中,毛泽东写道,
“你细心给我修改的几处,改得好,我完全同意。还有什么可改之处没有,请费心斟酌,赐教为盼。”
说到这里,臧克家感慨地表示,“你看,真是越是伟大的人物,越是平易近人,越是谦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