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升遗闻轶事

山雁说过去 2024-11-03 16:52:44

窦应泰/文

张作霖

宴请张作霖

1909年(宣统元年),早春二月。地处吉林省西辽河畔的商埠小镇郑家屯,彤云密布,瑞雪纷纷。旧历正月十五这天,鞭炮齐响,花灯荟萃,大街小巷熙攘的人流和耍龙灯跑早船,扭高跷的队伍,把个古老的小镇闹得热闹非常。但有人发现街道密布哨兵,在喧闹和鼓乐声里有一股肃杀之气。因为这一天正是赵尔巽新军的后路巡防营统领吴俊升盛宴剿匪归来的前路巡防营统领官张作霖的日子。

吴俊升、字兴权,祖籍山东历城人,1876年生于辽宁省昌图府,5岁随父来郑家屯落脚,17岁操马贩子业,混迹于郑家屯马市,19岁始入军界,充当马伕,后由于他长娴马略,极善宫场技术,得以迁升,由哨长、什长、把总、直升至后路巡防统领。

从清晨破晓,吴俊升的邸府,一巍然高耸的吴辕门悬灯结彩,官邸内外,一派喜乐气氛。从清晨到晌午,从晌午直盼到暮色苍茫,迎客的玻璃马车一拨又一拨,却迟迟不见张作霖到来。

张作霖在哪里?原来此时他正怡然端坐在古镇西街一家大商号“丰聚长”的客房里。这位胡匪出身的统领官,自光绪年被清廷招安后,深得督军徐世昌、赵尔巽的青睐,率兵五营前来辽北一线追剿上匪,一年来张作霖顶着漠北的漫漫风沙,直驱广表荒原,与土匪陶克陶胡频繁鏖战,浴血征杀。龙王庙一战,张作霖手刃陶匪的干将巴塔尔于龙山。陶匪败北后逃入茫茫旱海,张作霖一双狐狸眼,盯住不放,率兵穷追八百里,终于在索伦山谷的峰峦雪海中,击毙白音,将陶克淘胡赶出国境。现在这位矮小瘦削的张作霖,正把全副精力贯注在牌局上,圆桌的一角,已经堆起一叠鲜红的请束,张作霖却不屑一顾。尽管吴俊升连连派人来催赴宴,张作霖只是不睬。

此时,张作霖又想起去年(1908年)当他由奉天初来古镇郑家屯的情景。由于吴俊升进入军界较早,以郑家屯“地头蛇”自居,因此对张作霖来该地驻防,甚为反感。张初来郑时,吴先是不允许张的队伍进城,当时适逢雨季,地潮雨湿,张的队伍驻防,食宿均成困难,后来吴勉强放张进城,在各方面设暗礁,而张作霖虽然胡子出身,但人生地不熟,也极想靠找吴俊升。在张作霖初次来到吴辕门拜访吴俊升

时,吴轻慢相待。张作霖又记住那场面不成敬意的接风洒宴,他想不到吴俊升对他的轻蔑居然达到这种地步,吴俊升在举杯劝酒时,竟然当众嘲弄他(吴绰号“吴大舌头”,说话“唔唔”连声);“唔,唔,这回你来了好!这土匪向来欺侮孬兵,我吴兴权曾受命剿匪多年,收效不大,流血不少。唔唔,还是你来了好!”尤其使张作霖愤慨的是,吴俊升竟当着全县土绅名流的面,问他是“何时被招安的”,这等

于向众人揭他的当过胡子的疤,当时,张作霖的一腔血沸腾了,他望着吴俊升那笑眯眯的眼睛,恨不得摔碎酒杯,拂袖而去……

如今,张作霖剿匪告捷,受到清廷的嘉奖,他再也不是一年前低三下四看吴眼神行事的张作霖了。剿匪凯旋之后,吳俊升屡次求见,张作霖一概不见。元宵之日,吴俊升企图为张摆起盛宴,以释前仇。可是张作霖偏不买账。一直等到入夜,吴俊升骑虎难下,终于主动来到西街“丰聚长”,亲自前来迎迓。张作霖本欲拒见,但经他的亲信张作相,张景惠的苦劝,张作霖只得作罢。可他并不甘心,坚持要给吴大舌头个“下马威”。这样,张作霖在“丰聚长”三夸院后面的广场上,命两队戎装佩剑的卫兵,列队举枪,让吴大舌头钻“刀林剑丛”,灭灭其威风。吴俊升这个体短舌长的黑胖子,对张作霖虚张声势这一套倒也满不在乎,他在马弁和卫士的簇拥下,不以为然地在刀枪阵中钻过去了,等张作霖迎出来,见兵士们这种威风凛集的架式,反倒故作恼怒地骂起士兵来:“他妈拉巴子,谁叫你们来这一套?拿枪动刀,吓唬哪个?”张作霖当吴的面,大训士兵,实际上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骂给吴俊升听的。”都说张作霖当过胡子,不假,可我他妈的拿过谁一个笤帚疙瘩?那时候我就是不服天朝管,后来日俄开仗,洋鬼子打算利用我,我为了得武器,没法子,有时也得叫他利用利用,那时我是得抢就抢,得骗就骗,都是逼得没有活路,是为了武装自己,后来感到不跟官家合作,成不了大事,我才从了大清,咋的?有啥不光彩?……”

一番话骂得吴俊升满脸潮红,张作霖发了一连火后,转身对吴俊升陪着笑脸说;“兴权兄何必为我摆下满汉全席?好,既然大哥一片诚心,雨亭我定不负各位美意!”就这样,张作霖和吴俊升开始了明争暗斗的生涯。

吴俊升

督军兼省长

转眼到了1911年金秋十月,在洮南古城张作霖豪华的官邸里,气雾氤氲。一连几昼夜,张作霖和他的智囊谋士们。正为张景惠从奉天发回的加急电报而搅尽脑汁,研究着对策。经过反复考虑,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已在张的脑中形成,他抬腕瞟一眼金表,得知有行的火车即将发车,他便匆匆更衣,乘玻璃马车直奔车站。在马车里,张作霖咀嚼着张景惠的电报,“革命党猖獗,赵总督岌岌可危。已令吴统兵赴奉保驾。盼见电即赴奉保赵”!他想起随这封电报来的告急函件,把处于辛亥革命浪嘲推动下的奉天城描绘得一团漆黑。北大营陆军混成旅协统兰天蔚,决定推翻清王朝。正在黑龙江巡视的奉天总督赵尔巽惊魂未定,慌张逃回奉天。但是败局已定,兰天蔚已联合咨议局长吴景濂,张榕等密谋驱赵大计。赵尔巽闻讯大惊,吓得魂不附体的赵尔巽已穿上朝服,躺倒在玉榻之上,静待革命党的杀戮,准备以身殉职。赵尔巽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急电郑家屯,调后路总领吴俊升火速赴率。

张作霖的脑际浮现出赵尔巽那双哀哀无告的眼睛,他不禁暗自好笑,他想起三个月前,当赵尔巽重任奉天督军时那不可一世的矜持神态,不甘心置身洮南荒原的张作霖曾电请返辽南剿匪,然而赵尔巽却以一封不冷不热的电报,浇灭了张作霖的满腔欲火。“南路小丑窃发,无须临以重兵。壮怀谨当有记,他时遇有重任,再当奉烦,”哼,张作霖暗骂:你赵尔巽也有今天!

火车在夜里隆隆向南疾进。张作霖暗暗算计着,再过三个小时就可到达四平。此时,火车正经过松辽重镇,当年张与吴大舌头结识之地郑家屯。他想起傍晚时他用电话与吴俊升商量的计划,为共同赴率保赵,在洮南先开一次军事会议,而张作霖恰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他的嘴角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此时吴大舌头也许正在豪华的公馆里酣然大睡,哪里知道张作霖已背着他抢先赴率,捷足先登了。

翌日天明,当吴俊升应邀赶到洮南张作霖的军部时,方知上当。

张作霖出奇兵包围了奉天之后,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在奉天平康里谋杀了革命党人张榕,又逼走了握有兵权的兰天蔚。张作霖从此深得赵尔巽的青睐,次年九月,张作霖在赵尔巽的举荐下,当上了二十七师师长。到了1916年初春,张作霖又被授为盛武将军,爬上了梦寐以求的宝座·…奉天督军。

吴俊升见张作霖在奉天保赵有功,便一改常态,投奔到张作霖的麾下,甘愿效犬马之劳。张作霖对吴俊升由洮辽镇守使破格提拨为骑兵二旅旅长。当年秋天,吴俊升又成为二十九师师长。张作霖这样做,完全是出于不得已,因为他不能无视吴俊升作战饶勇和威信日高的现实。但是,他深感两雄难以并立。他和吴貌合神离,犹如一个槽子不能拴两匹马一样,张作霖时时在提防吴俊升。1917年,当巴布札布率大队上匪重新向牵天发起进攻之时,张作霖决定派吴俊升去剿匪,当年与蒙兵角逐征杀的张作霖深知蒙人的凶悍,他至今追忆还毛骨悚然,现在由谁来阻击土匪呢?只有吴俊升,他如果能克蒙匪,到头来只能说作霖择将得当,吴如败北,甚至一命呜呼,那么就免除了张作霖许久的一块心病,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张作霖要给吴俊升好瞧。谁知吴俊升听罢却爽然应命:“大帅让我去打老蒙古,说明你看得起我,张作当时暗吃一惊?这吴大舌头究竟是鲁莽武夫,还是大智若愚呢?战火熊熊,枪炮轰鸣。谁知突泉一战,吴俊升就杀得巴布大败而逃。死尸横陈,硝烟弥漫。吴俊升拨马冲杀,乘胜追击,恰在这时,一颗流弹击中了吴俊升的左臂。他惨叫一声从马上跌下……

张作霖将吴俊升送进奉天日本医院,他见蒙兵大败,吳俊升负伤,心中暗喜。在一个隆冬雪后的早晨,张作霖还亲自到医院探视,当面授于吴二等文虎勋章和四等嘉禾章各一枚。张作霖这一套吴心领神会,他却故作感动地哭了,吴俊升伤好后,卸去军职,张作霖荐举他到黑龙江省做了督军兼省长。

张作霖逼吴毙胞弟

1917年,黑龙江省长兼督军吴俊升由卜奎(齐齐哈尔)北迁哈尔滨之后,有一次他便装到甘南县进行私访,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叫霍玉轩(绰号霍蝎子)的恶霸,在甘南民愤极大。一夜之间,收到无数呈子,吴俊升为在江省站住脚,决心拿甘南恶霸“霍蝎子”开刀。就在吴俊升决定处决霍的时候,江省各界却也有一批上层人物出面力求。特别使吴俊升不安的是,张作霖居然也从奉天给他来了加急电报,称霍玉轩在他当年剿匪时是他的救命恩人,要吴,“刀下留人”。吴俊升接电后,以来不及从命为借口,连夜命卫队将民愤极大的“霍蝎子”处以极刑。

吴俊升一怒之下,立斩甘南恶霸以后,便在端午节乘快车由哈直奔奉天。一路上吴心绪不宁,他知道张作霖是个唯我独尊,一言九鼎的人物。如果拂逆了他的命令,后果不堪设想。吴俊升虽愚纳,却颇有心计,他深知自己多年的老对手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吴俊升的汽车驶进张氏帅府的辕门后,被破例的允许直开揖门,一直被让至东花园小楼。张作霖早知道挚友霍玉轩被吴枪杀的消息,今吴前来他非但没给他下马威,反而亲自迎迓,拱手寒喧。到了客厅,吴刚一落座,张作霖就翘起大母指赞道:“大哥,您真行!铁面无私,执法刚直,有您这样的人坐镇江省,雨亭我这边高枕无忧啦!”吴俊升反到窘住了:“唔这回事,大帅您的电报可借迟了一步。您的恩人让我给崩了,唔,这,这……”

“毙得好呀!”张作霖郑重地沉下脸来,过去我只知他行善,不知他作恶,你为甘南除了一霸,错在何处?要说有错,是雨亭我不该发那封电报,要论功劳,可得给大哥记上!”他说着命人摆上酒宴款待。

吴俊升受宠若惊,酒过三巡后,张作霖忽然问他:“郑家屯可还有家人吗”?吴说:“我还有个三弟在那边。张作霖伸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叙状来,在吴面前一抖说:“大哥,咱今日江山得来不易。要想站住脚跟,永立不败之地,唉,这可真难啊。”吴俊升发呆了,说:“大帅,你有难事尽管告诉我”;张作霖立起来,急得直搓手,叹息道:“唉,还是算了吧!”“您说,唔,您非告诉我不可!”吴俊升被他闹得坐立不安了。张作霖正色地说:“大哥,您在江省连除几霸,雨亭心喜,可那是外人,好办。如果咱的部下亲属,犯下了抡男霸女,死人命的事来,可就不好办了。”吴俊升不知是计,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大帅

你告诉我,唔,谁犯了罪。大帅你告诉我,唔谁犯了罪?交给兴权我去查办!”“唉”!张作霖颇为作难,一狠心,把手里的状子递给他,“大哥看吧,可别发火”!吴说,“我斗字不识两筐,你就说吧,谁他妈的干了缺德事”?张作霖见火候已到,才说:“是你三弟德宝,逼一个民女上了吊!唉!”

“唔唔好呀,大帅你等着瞧吧!”吴俊升想不到张作霖用他三弟强奸民女的事来以牙还牙,他霍地跳起来,把帽子往头上一扣,边走边骂,冲出了大帅府。在北去的列车上,吴俊升暴跳如雷,把水桌上的茶杯果品一巴掌打到地上去了。

吴俊升回到郑家屯后,先差人将三弟请到府上闲话,暗使人去查明他奸淫民女,逼人上吊的事情属实,他当即翻了脸,命马弁数人,将三弟用胶皮大车拉到城外,当场击毙。

吴俊升一怒之下枪毙了三弟,后来在三弟周年时,他特地从江省回到郑家屯来,在十字街口的吴辕门之内,隆重地为三弟办了周年。当时吴俊升曾当着全镇士绅名流的面,为三弟祭酒,并痛骂张作霖“奸险毒狠”,从此,吴俊升和张作霖之间,加深了彼此的明争暗斗。

当上东三省保安副总司令

1922年5月。山海关上空雨云密布。心烦意乱的张作霖终日藏置在天泰栈光线黯淡的客室里,他屏退一切来客,躺在烟榻上抽大烟,烟雾腾腾,弥漫的烟云遮住了他那双半闭的眼睛,他在回顾几个月来为谋取北京政权所付出的巨大努力,如今一切一切都付诸东流,他想到三月间由他召开的对直系作战的会议上,部下将领是以怎样一种昂奋的精神准备和吴佩孚的直系决一雌雄的。长辛店对直一战,不料十六师突然晔变,项刻造成了西线奉军的溃败。随之而来的是张作相东线战事不果,大批奉军败退瓦解。如果不是杨宇霆及时地在滦河搭设栈桥,退路一堵,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张作霖持掉烟枪,一古碌爬起来,他锐利的目光在粉壁上逡巡,他心中暗骂吴佩孚不义,正是由于他从中作梗,才迫使大总统徐世昌断然地免去了张作霖东三省巡阅使的要职,使张作霖落得如此凄凉下场,当他获悉北京政府任命自己对手吴俊升为奉天军的时候,气得他连口吐血,食不甘味。想不到自己奔波半生,绞尽脑汁得来的东三省大权,居然轻而易举地落到了一个马贩了之手。他感到命运在捉弄自己,他甚至怀疑两个来本都是山东籍的吴佩孚和吴俊升,老早就背他暗送秋波,互有勾结,否则,吴佩孚为什么在罢免他的同时,即公布了吴俊升当督军的任命呢?

几天来,张作霖通过在奉天座镇的王永江搜集吴大舌头的近况。他在观察,分析,推断吴在得到北京政权的青睐后,将会采取什么突然手段来对付他张作霖,他或许突然将他的骑兵旅开进奉省?或许发一个迎合吴佩孚的什么通电?或者干脆象吴佩孚那样公布张作霖的十大罪状?哼,且看他吴大舌头如何行动!

但是,王永江的电话使他大吃一惊;吴督军整日在哈尔滨城外溜马:还在道外戏院看戏,还把女角名伶诱进帅府里唱堂会;吴俊升回郑家屯给岳母做寿;大舌头亲临科尔沁草原参加那达幕大会,在他赛马时跌下马来……

张作霖一拍电报;吴大舌头搞什么鬼!“报告”!马弁双手擎着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黑龙江省肾军吴俊升发来的急电,张作霖陡然一惊,夺过电报一看,只见电文寥寥数字:“吴督军明晨抵山海关:”

张作霖大为震惊,他想不到竞找上来了。他感到买俊升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此来无非是假意推任,实则是趁机夺取兵权。张作霖决定连夜召开军事会议。是夜在天泰栈宽敞的客厅里,张作霖亲自主持会议,参加者均是张的部下亲朋;张景惠,张作相,张学良,郭松龄,杨宇霆和姜登选,人人面色阴冷,如临大敌,会议在紧张的气氛中开始了。张作霖先扔了颗炸弹:“吴大舌头说到就到,人家现在是名正言频的奉天主宰了,我们只有乖乖地向吴督军交权!”

一阵沉默过后,响起一片愤怒的叫骂;“他妈的!交权!没门儿!”张作相说:“咱们奉军是雨亭领着干起来的,怎能交给吴大舌头?”

姜登选说:“大舌头要来夺权,到时候我的部下不答应!”杨宇霆说:“吴来夺权,正是吴佩孚的主意!”张学良和郭松龄也坚决不同意向吴交权。张作霖越听越乐,此时在他心中早已构成一个完整的拒灵计划,等待和迎接吴俊升的,将是刀林剑树,暗箭明枪……

第二天东方破晓,山海关城楼上高扬着张作霖的五色帅旗,吴俊升的专车刚进月台,远方山峦便响起一片枪声,吴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战事。举目遥望,只见五色旗迎风猎猎,站里站外,到处排列着奉军队列,吴俊升惊魂甫定,直到杨宇霆和张学良来到他面前,方知正在军事演习。

吴俊升十分气恼,他不想这些从奉直战场上下来的败军,居然在他面前故作雄壮之举。心里暗笑:这是孩子把戏!.吴俊升一进天泰客栈,张作霖劈头便问:“大哥,你怎么才来办

交接呀?我这里等急了。”吴俊升呐呐地想要说话,却被张作霖一摆手挡住,说咱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吴佩孚叫你干,你就干!你干咋也比别人强!等我办完交待,你就是奉天的督军我是百姓,你让我住哪我就住哪,保险听你摆弄!”

吴俊升笑了:“大帅,你知兴权在我江省熟地有多少垧?生荒有多少方?唔,足够我这几辈子用的了!钱呢,日本正金银行,朝鲜银行,东三省官银号都有我存的票子,实不相瞒,我的财产不比你少。大帅,要叫我在江省剿匪放飞打胡子,垦荒开地我都行,唔,他吴佩孚让我到奉天,那不中,唔,外国交涉,各省代表,文的武的,我一样也应付不了。唔,这个事我是一天也干不了!”

张作霖暗自一怔,想不到吴大舌头真不简单,他自知不可与依然实权在握张作霖匹敌,来个假意推让。张作霖决计继续周旋下去,如果吴真的不接督军,那么今天予先准备的这场好戏就多此一举了。

“大哥,这是政府命令,干与不干,非我所愿。”张作霖神色庄重:“我看,你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吴俊升百般不允:“我说什么也不接。什么政府命令,唔,要依着我说他们北京也是乱扯羊皮,胡搞一套咱们对不过。唔大帅,北京对付广东,还不是这一套?今天撤你,明日换他。唔,屁用没有,结果呢大家谁也干不成!到头来大家都是冤家!”

张作霖沉吟不语,听吴俊升继续说:“大帅,你知道我为辞才来?唔,我回了一趟郑家屯,先把家属都安排好,唔,这回我是想好了,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往大连,唔,我也跟你去大连。”张作霖有些动了感情,一把抓住吴俊升的手说,“大哥,别说了想不到在我困难当头,你还能真心相助!”吴俊升笑了:“什么话,唔,我看咱也别跟北京斗气,咱们还是干起来!”张作霖双眼湿润,他激动地站起来说:“就凭大哥这句话,雨亭我还得干!干脆说吧,东三省自治,你赞不赞成?”

于是,一连串的讯息传到北京,5月12日,张作霖在滦州宣布独立。6月4日东三省“联省自治”成立,张作霖自封为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孙烈臣、吴俊升为保安副总司令。

镇压郭松龄反奉

1925年隆冬,奉系军阀手握重兵的将领郭松龄在河北滦州的一家火柴厂地下室里,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滦州会议决定:倒张反奉!三个惊心动魄的《通电》,越过千山万水,迅速地传到奉天,整个奉天城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张作霖被郭松龄三个通电压得喘不上气来。第一封电报:逼张作霖下野;第二电:要杨宇霆下台;第三电;宣布停止一切军阀混战。特别列出了张作霖的十条罪状,使这个东北王顿感末日来临。

张作霖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祥的战报频频而至。郭松龄枪毙奉将姜登选;郭军挥师北进,榆关,秦皇岛,山海关接连攻陷,吉林十五师从前线溃败之后,张作霖感到无兵可派,只得收拾残部,在巨流河布防。“叛军”已兵临城下,手中无一兵一卒。张作霖万般无奈,只得命张学良连夜乘“海坼”兵舰疾驶秦皇岛,内抚郭松龄。

帅府东花园小楼内笼罩在一张不祥的阴霾中,在小楼四围,按张作霖的吩咐,早已堆了劈材,煤油和各种易燃物,准备在危急时刻随时纵火焚烧。数十辆汽车和军用火车,在卫兵的监押之下,将细软珍宝,装箱打包,接连运往日本租界,准备在郭松龄入城之前,抡运到大连去。张作霖独处一室,充满了惶恐。就连突然的停电,也会吓得他一身冷汗,唯恐郭鬼子突然入城。在这岌岌可危的险境中,他忽然想起必须向他的老对手吴俊升求援了,于是,求援的电报雪片般地飞向黑龙江。

然而,吴俊升却稳如泰山。沉默数日之后,张作霖忽然收到吴俊升发来的一封言词恳切的安慰电,“惊闻郭逆倒戈,不胜激愤。望大帅冷静观察,泰然处之。本应集江省骑兵即日进剿,无奈兵力分散,旋即出兵,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切容集结兵源的整顿出征,以解燃眉……”

“妈拉巴子!”张作霖一把撕碎电报,骂道:”这个吴大舌头,雷声大雨点稀,话到说的好听,可就是不来真的!”转眼到了十二月下旬,奉天古城一片混乱。

郭松龄率雄兵出锦州,直扑新民,逼近牵天,百姓人心浮动,商务会甚至筹集了大量的物资,以劳郭军,吉黑两省的群众团体选派出代表,前来沈阳,准备迎郭军入城。张作霖大势已去!

这一天,朔风怒号,大雪纷飞,大帅府东花园小楼内,张作霖恐惶狼狈,已下令从银行中提出大量公款,随时准备做逃亡资费。恰在这时,卫兵突然进门通报,“黑龙江省督军吴俊升,吴大帅求见!”

张作霖一震,这一声通报,对于他来说,决不亚于久早逢云霓濒死遇救星,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能相信在这种绝境里自己的对手吴俊升会突然从天而降!门外的台阶之下,恭谨的站着一个胖墩墩,黑黝黝,风尘仆仆的人。

左手依然小心地托着帽子,恭恭敬敬地向张作霖行鞠躬礼,“大帅我来晚了!”“大哥:”张作霖如遇救星,疯也似地扑上去,一把将吴俊升接住,抱头饮泣,老泪纵横;“想不到,您在这种时候赶到了,你不看我雨亭的笑话,我终生感恩不尽啊!”

“唔,大帅,别那么说!”吴俊升擦擦汗说:“本应早就到了,唔,可是骑兵旅从洮南那边来,路太难走,唔,让我耽误了,耽误了……”

吴俊升骑兵旅的突然出现,一扫败战逃遁的恐慌气氛,大帅府里一派欢欣。张作霖犹如打了一针强心剂,当晚就召开了军事会议,成立了以杨宇霆为总参谋长、张学良、张作相,吴俊升为左中右三翼的前敌指挥,决定在巨流河与汹涌而来的郭松龄倒戈的“叛军”决一死战!

长长的会议桌上铺开了军用地图。张作霖说:“兴权,这个仗怎么打,我可就要依靠你了!”吴俊升有些受宠若惊,一拍巴掌说:“唔,不是咱吹,对付郭鬼子那点兵,就好比随手捻死个臭虫。”一片哄笑,吴俊升见众人的月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巴不得显示炫耀。本来在洮南早已集结了骑兵,只是他感到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见郭军已出锦州,奉天危在旦夕,他才挥师南进。从天而降的骑兵,定会给人一种非天兵不能取胜的势态。现在看来,他的预想变为现实,在此关键时刻,该他吴俊生露一手了。他俯下身子,只短短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个圈圈,说道,“唔,我是大老粗,这地图上的红蓝铅笔左划右划,我看不懂。唔,可我知道好比两个人打仗,我扯谁的腿,谁就得趴下。唔唔,我带领骑兵旅由辽中那边绕过去,直扑白旗堡。唔,我扯郭鬼子的后腿去,妈的不怕他不趴下!”张作霖翘起大拇指:“好!”一片喝彩。

是夜,风狂雪大。白旗堡所住的郭松令军全都梦卧雪乡,一片沉寂。凌晨三时,寒气袭人,睡梦正酣之际,突然一声炮响。接着便是轰然爆炸一声接一声。待郭军奔出营地,只见弹药库,粮库和给养仓库,皆陷入一片熊熊火海之

中。火光里刀光剑影,马蹄嘚嘚。军营内外到处一片哀号之声。

与此同时,张作霖安然稳坐在帅时温暖如春的卧房里,静候佳音。很快,电话筒里响起了吴俊升洪亮的声音;“报告大帅,唔,郭鬼子的老窝叫我端了!炸得他们死的死,逃的逃呀!唔,他妈的郭鬼子内部起哄了,郭鬼子带着老婆溜之乎也了!哈!”张作霖大喜:“千万别让他跑了!'电话里的吴俊升大笑:“大帅,放心吧!唔,不抓个活的回来,我吴兴权不回来见你。”

天亮时分,吴俊升已经从新民日本领事馆得到确切消息,郭松龄偕妻子韩淑秀,已乘一辆马车向营口方向逃窜,他总忙把骑兵团长穆春叫到指挥部:“唔,非要活的不可!有消息你马上报告!”穆春率骑兵在雪地里疾奔,追至小屯,搜遍各户,查无踪影。突然在一家农户的菜窖里抓到郭松龄夫妇,请功心切,总忙摇通了张作霖邸宅的专线电话,他抢先报功,张作霖大喜。

那边的指挥部里,吴俊升心情焦灼,正在盼穆春取得胜利的消息。如果他把郭鬼子亲手送给张作霖,那么他吴俊升就等于夺了全功,到时候不怕你张作霖小看我。他越想越美,喜滋滋的。忽然他从电话里得知穆春已抢先向张作霖请功的消息,立时摔了电话,发狠地一拍巴掌说:唔,我这仗算白打了!穆春这小子抢了个头功!

死保张学良

郭松龄夫被杀以后,按张作霖的吩咐,将两具尸体,陈放于沈阳小河沿,暴尸三天,剿郭大军班师回奉的第三天。张作霖在大南门新师府的老虎厅里,大排宴筵。各路大军首领吴俊升、张作相、杨宇霆、王水江、汤玉麟等坐在最前列。各旅,团长和各厅处长们,济济一堂。气氛热烈。忽然一声,“张大帅到!”全场肃然。张作霖依旧过去那般威风,他一双狐睛环视全场,干该一声说:“今天的会还得我

开,可我是来向大家做交待的,我雨亭有言在先,剿灭郭逆之日,就是我下野之时!”一时间喧哗四起。大家都知道这是张惯用的老办法,只见张作寐向大家一挥手,议论声消逝以

后,他邓重其事地从皮包里取出一张纸来,说:“这是下野通电,明天就见报!今后嘛,行政事务就交给王永江省长!军事嘛,我看还是靠兴权兄来掌握!雨亭甘愿避路让贤了。”

全场一片死寂,鸦雀无声.在这种时候,有一个人霍地站了起来他就是吴俊升,他大手一摆,摇头晃脑地说:“唔,唔,这不中……我连一天也平不成!大帅不干,晤,我!干不了,要撂咱们一块撂,唔,要我说,咱们大家都是狗熊,只有张大帅是英雄!”王永江也欠身说:“我同意吴督军的意见,永江代理政务尚不称职。如果大帅不干,那么东北政局不堪设想!”接着杨宇霆说:“郭逆叛变,政局动荡,邻葛本是罪魁。现在正处于战乱多事之秋,岂是大帅引退之时?”一时间,会场哗然,众说纷纭。张作冧站起来说:“照大家这么一说,我还得干呐!行!特来有人出来主持东北大局我一定让贤!”张作霖的假让贤就是这样结束了,紧接着张又米一手“大义灭亲”,因为郭松龄原是张学良在东三省讲武堂时的教官和挚友。张作霖等一些老派人物对郭并不赏识。但张学良屡次在张作霖面前力保,郭才得以由一个教官,升至执掌兵权的将军。如此郭松龄倒戈反奉,张作霖如不在众将面前表演一番,怎么收场?

只见张作霖霍地站起来,双手卡腰,叫道:“常处长没”?军玫执法处长常荫槐立刻站起来听候吩咐,只见张命令道:“你马上带人坐车到巨流何前线去,把张学良给我抓来!我要亲手毙了他。是他误了我的大事,是他让我重用郭鬼子!常处长你要让张学良跑了,我就毙了你!”

常荫槐平日就厌恶张氏父子,今日听张下令毙张学良,正中下怀,急忙应命而去。正在这危急时刻,吴俊升又腾地站起来:“唔,常处长,你慢走!我有话要说。”张作霖问:“你说什么”?过去咱奉系没有张学良可以,现在没他一天也不行!

张作霖假装大怒:“你胡说!”吴说:“我胡说?唔,没有张学良谁去招抚郭部散兵?散兵还不算,魏益三部下还有两万人马在山海关呢,要和冯玉祥一合股,唔唔,还不比郭鬼子

历害三倍?打过来的话,奉天就完了!唔,收编郭军,我看谁都不行,我是不敢去,大帅也不中,非张学良不可。他一招手,那些人准都回来。张学良要是再往前一挺,天津、北京准落到咱奉军之手,到那时候我才敢保大帅到北京去!”“不行!”张作霖也是假戏真做,一拍桌子,“我要不枪毙了张学良,就对不起大家!常荫槐,你不执行我的命令,我先枪毙了你!”

“大帅息怒,大帅总怒!”吴俊升见张作霖无法下台,急忙架起张作霖,杨宇霆和张作相等人也来捧场,把张作霖架出了门。

皇姑屯陪张毙命

1926年初冬,东北王张作霖终于踏进了他垂诞已久的紫禁城—-北京。

一辆黑色的“雪佛莱”轿车从顺成正府驶出。车里坐着已升任安国军总司令的张作霖,他自1913年袁世凯召见以来,这个奉天头了几次进入这六朝古都。每次离去,他都恋恋不舍,牵肠挂肚。这次他隆重进京后,暗暗下了决心,再也不能离开了,他要在这里实现他的宏图大业,亲自尝尝当总统和皇帝的滋味,可是张作霖纵然雄心勃勃,却孤掌难鸭。对于张作霖想当总统的野心,孙传芳、张宗昌、吴佩孚他们嘴里不说,内心不满。就连他多年的亲信杨宇霆,也是态度暖昧。张作霖左难右难,他深知要实现这一夙愿,急需要有一个铁舌头。于是,他想到了吴俊升。在收到张“即刻赴京”的电报后,吴俊升马不停蹄也赶来。张作霖决定要亲自赶到车站去迎接这个“口若悬河”的吴大舌头。

北京冬日,阳光和煦。张作霖吴俊升遍游了古都名胜;故宫、天坛,北海、中南海。草莽出身的吴俊升何时见过如此市面,他高兴得连声“唔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张作霖把吴带到当年慈禧修筑的颐和园里,吴俊升站在排云殿下,终于说出了张作霖心里话:“唔,大帅,你把我叫到北京,您那心思我全明白。唔,别看我嘴笨,你那桩大事干脆就包在我的身上吧!”张作霖听了,越加钦佩吴俊升的精明。于是吴大舌头就在偌大的北京,为张到处游说。他穿府进邸,摇唇鼓舌,直说得乾坤颠倒,舌头发黑。

“唔,他出身胡子可不假,可他为人正派,脑袋瓜子够用,会打仗会用人。唔,他才是我们奉军的骄傲!”吴俊升对日本公使说项。

“唔,他是政治家!他凭什么问鼎中原?凭什么指挥二次奉直战争?唔,他北京政府里义没有靠心,全凭什么?唔,他全凭自己的英雄!”吴俊升向孙传芳,张宗昌进言。

“唔他是军事家!从他打郭鬼子那场硬仗起,我就看出来了,张雨亭了不起!唔,军事大才呀!这样的人我真恨不得捧他当皇上!”吴俊升说得杨宇霆哑口无言。吴俊升的大舌头从春说到夏。到了6月18日,他终于说到了中南海居仁堂那颇为隆重的一幕。张作霖高戴峨冠,红袍加身,欣欣然地坐在中华民国陆海空大元帅的宝座之上。吴俊升和京师大员,纷纷向雄踞在宝座之上的张作霖三鞠躬。

张作霖发出了毫不掩饰的笑声。

张作霖一双狐眼在转动。他宣布了国务总理和七个部的总长名单却唯独不肯把要职赏于为他奔走的吴俊升。他想到与吴俊升在郑家屯的初识:想到与追剿郭鬼子时的奇功!想起吴在奉命杀伐巴布扎布时肩胛所负的重任。他的心不能不承认吴俊升的饶勇善战,愚中含智,刚中有柔。但是,他的心底永远有一抹阴影,他决不敢相信这个奉系中的单帮异己吴俊升。想到这里,他只好按住心中泛起的恻隐之情,狠心地眯起一双狐眼。

一年一度的秋风劲。吴俊升百无聊赖,终于踏着中南海的落叶,找到丰泽园的颐年堂来。他憋在肚于里的话要倾叙。他的到来,使张作霖忐忑不安,他估计到吴俊升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甘寂寞的吴俊升到了孤注一掷的关口。

“唔,大元帅”!北京这地方真好,可总比不上咱东北呆得舒坦!”张作霖想不到吴俊升说这样的话,“您还是准我回东北吧?唔,我真有点想家。还是让我到江省放马大吧!”

张作霖叹息一声:“大哥,我也想东北。可是国事家事,还得以社稷着想啊。有你回东北给我看家,我这边放心了,我这回怕是进京容易,出京难啊!”

吴俊升望着痴心做皇上的张作霖,拱手作别:“大元帅,你日后如有难处,唔,只管吩咐一声!”言讫而去。

1928年6月3日,夜之山海关。乌云低垂,夜风飒飒。

车站月台上孤灯惨淡。卫士的刺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奉天留守官,黑龙江省督军吴俊升,戎装佩剑,静静地恭候在山海关车站上,远方已隐隐地传来北行火车的隆隆之声。

吴俊升神色阴沉,想不到转眼一年之间,大元帅居然皇冠落地,仓仓惶惶地逃出北京。今天下午,当一份由北京发出的密码电报,送到吴面前时,他不由大吃一惊;张作霖四日返奉。几个月前,由于满蒙悬案“所造成的紧张气氛,弥漫了整个奉天城。日本总领事吉田和奉天省长莫德惠几次都谈成僵局,从北京到奉天之间,被一种隐隐的杀机所笼罩着。加上不断传来蒋介石的“北伐”步步逼近京畿的消息,使他不由与张作霖的突然返奉联系在一起。吴俊升思前想后,感到张作霖又处在危难之中,出于一种军人的义气,吴决计亲赴山海关迎张。

当吴俊升刚刚踏上南行的专列时,奉天警备司令前来送行,他向吴俊升汇报了次展将在奉天南站组织百姓的迎张准备后,提醒他说:“兴权兄,鬼子严密封锁老道口不许中国人通行。这其中必有勾当不得不防啊!“吴笑着说:“唔,我是军人,什么也不怕”。警备司令与吴私交笃深,他知晓当初北京组阁时,张作霖冷落吴俊升的内幕,他几次提醒,又不好启口,只得婉言劝说:“还是三思而行”。吴俊升爽然地一拍胸脯说:“唔,人活百岁亦是死,我吴俊升征杀百战,枪子儿都不咬我,唔,去趟山海关有啥屁事”?说罢他辞别警备司令,乘车呼啸着向山海关疾驰。

此时在北行的车上,夜不成眠的张作霖正心乱如麻,辗转床榻。忽闻卫兵通报:“吴督军专程迎接大元帅就在车下。”他一骨碌爬起,疾步迎到车门口,只见矮笃笃的吴俊升果然昂首挺立在灯影黯淡的月台上,张作霖急忙挽住员的双手,把他拉上车来。

列车隆隆向前,兴城,锦州的站标飞擦闪过。张作霖脑际纷纭,往事如潮。他想起在北京的最后岁月,他是怎样和日本特使谈成僵局,最后他怒骂“妈拉巴子”,愤然把自己珍爱的悲翌烟嘴摔成二截,在他离开中南海时,用含泪的眼睛回顾,仿佛在追忆已经逝去的黄金岁月。如今他如一条丧家之犬,偷偷摸摸地潜回奉天来。他再也不是一年前骄横矜持的“大元帅”了,而是落荒而逃的一芥败寇。想不到吴俊升在这时候会来山海关接他。汹涌的潮水冲撞着他封闭几十年的铁石心扉。他不禁热泪盈眶,声音哽咽地说:大哥,雨亭我对不起你!”

“唔,大元帅,咱不提那个”,吴俊升心里有些好笑,他豁达地一挥手。“

想当初,我俩结识于征尘乱世。张作霖默然神伤,他想起初识郑家屯后,他和他几度猜疑,几度防备和几度暗算。貌合神离数十载,尔虞我诈几春秋。想不到岁月蹉跎,厄运复临。他不由潸然泪下,动了真情:“有句俗话:两雄不并立。戒心真可恶呀!大哥,想不到我这一戒一防就是三十多年,罪过啊……”

吴俊升憨然一笑,他迷惘地望着这个老对手,弄不清他究竟是真诚谈吐还是逢场作戏,说:“大元帅,唔,过去那旧黄历,还提它干啥?干脆翻过去吧!”

张作霖无限沉痛:“我对你忌贤如仇,你对我耿耿忠心,我对你处处设防,可是你却临危相助。我这小肚鸡肠,又怎能称雄于奉系之首?啊!”

“唔,大元帅!”吴俊升站起来,以手拍脑:“你这么说,我吴兴权来世就是变马变狗,也要报效”!

真可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哀。两个军阀,一幕悲剧。皇姑屯车站呼啸掠过……轰然一声冲天巨响,炸药把慈禧的花车炸得粉碎。沙石冲腾,烟火弥漫。吴俊升的头猛地一撞,被一块硬物戮入头部,顿时鲜血淋漓,鸣呼哀哉!

张作霖惊呼大叫:“兴权!”巨大的爆炸气浪将他揿到车外,跌入万丈尘埃之中……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将永远铭记史册,发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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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雁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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