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保安拦住了我，声音比往常急促：“夫人，您家客厅的灯都开着，人影晃动，怎么这么热闹？”我抬头望向7楼，窗帘大开，确是灯火通明。钥匙在掌心攥出了汗，我摇摇头，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是啊，今天开始热闹了。”
1那天下午两点十七分，我正在超市挑选晚餐食材。手机震动，老公发来语音：“给你个惊喜，等会回家就知道了。”背景音里传来火车站特有的报站声。我下意识摸了摸工作证，记起他说过要接远房亲戚。
推开家门，客厅里乱糟糟的大包小包堆得到处都是。婆婆坐在我新买的米色沙发上剥瓜子，地毯上洒满了瓜子壳。丈夫接过我手中的购物袋，笑容比阳光还灿烂：“爸妈和弟弟一家都来了，他们在老家房子漏水，准备在这住一段时间。”
五个人，老家漏水，住一段时间。每个字都像钝刀，一下下剜着我的心。我攥紧了手指，指甲掐进掌心。 茶几上搁着我昨晚刚泡的金盏花，花瓣已经蔫了，水也浑浊，漂浮着不知谁掸的烟灰。
2一家七口人，挤在我们85平米的房子里。小叔子两口子带着上高二的儿子睡了书房，公公婆婆住进次卧，原本准备装修成婴儿房的地方。婆婆笑眯眯地说：“咱们住不了多久，等房子修好就回去。”
可第二天，更大的惊喜来了。婆婆在老家的姐妹、表亲，还有远房亲戚，一股脑儿全来了。说是来北京旅游，顺道看看。 二十多号人，拖着行李箱，把我家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领头的大姨拍拍我的肩：“侄女啊，听说你家房子大，能住下我们吧？”
厨房里，我煮着一锅又一锅的饭。油烟味呛得我睁不开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丈夫从身后环住我：“老婆，委屈你了。都是一家人，要懂得付出，要大度。”我望着窗外，2025年的春天，楼下的玉兰花开得正好。
3第三天清晨，我趁着天还没亮，轻手轻脚地起床。客厅地板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着各种气味。我蹑手蹑脚地跨过去，像在玩真人版跳棋。
茶几上放着婆婆的老式收音机，正放着《今世缘》的主题曲。 那是她最爱的一首歌，可现在听来，每个音符都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2008年我们结婚时，她也是这样，带着一大家子住进新房，说是热闹。
站在阳台上，我给闺蜜发了条微信：“我想离婚。”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着幽光，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然后是一连串省略号。我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赶紧删掉信息。是公公，他端着一杯白开水：“闺女，今天晚上还来几个亲戚，你看看冰箱里的菜够不够？”
4一周后，我请了年假，躲到公司附近的小旅馆。房间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但总比家里好。丈夫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责备：“你怎么能这样？家里这么多客人，你却跑出来住，让我多没面子。”
我沉默了很久，才说出那句压在心底的话：“这是我们的家，不是旅馆。”电话那头传来婆婆的声音：“儿子，饭好了，大家等你一起吃呢。” 他挂电话前说：“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分开吧。反正房子是我出首付。”
窗外飘起了小雨，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我想起那天他求婚时说的话：“这辈子，我们的家永远只属于我们。”现在想来，真是天大的笑话。桌上放着一份离婚协议书，角落里有一滴咖啡渍，像是被泪水洇开的褐色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