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文《西游记》:第七十三回-黄花观

一森看文化 2024-05-15 03:07:12

话说兄弟三人搀扶唐僧上马,一路西行不到半晌又遇见一处楼阁殿宇。唐僧勒马问道:“徒弟,你看前路是个什么去处?”

孙悟空举目细望,只见:

山环楼阁,溪绕亭台。门前杂树密森森,宅外野花香艳艳。柳间栖白鹭,浑如烟里玉无瑕;桃内啭黄鹂,却似火中金有色。双双野鹿,忘情闲踏绿莎茵;对对山禽,飞语高鸣红书杪(miǎo,细的树梢)。直如刘阮(《幽明录》中的刘晨和阮肇,在天台洞遇见神仙)天台洞,不亚神仙阆苑家。

“师父,那处殿宇看着不是王侯宅邸,也不是豪富人家,倒像是庵观寺院,咱们且走近了再看。”

师徒四人快马加鞭行至门前,正见院门上嵌着一块石板,上刻“黄花观”三个大字。

猪八戒扶唐僧下马:“黄花观乃道士之所,咱们进去拜访一下也好,他与咱们虽衣冠有别,修行之道却颇为相似。”

沙僧:“师兄说得是!咱们进去一来看看景致,二来只当遛遛白马(撒货头口),若方便了还能化些斋饭与师父果腹。”

唐僧连连称是,与徒弟们一起拾阶进门,却又见二门上有一副对联: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奇花羽士家。

孙悟空不禁笑道:“这是个烧茅炼药、弄炉提罐的道士(炼丹)。”

唐僧捏了他一下:“谨言!谨言!咱们与他没有交情,只来暂歇一会儿,管他怎的?”

说话间师徒四人进到二门里,只见正殿闭着门,东廊下一个道士正在丸药。

戴一顶红艳艳戗金冠,穿一领黒淄淄乌皂服,踏一双绿阵阵云头履。系一条黄拂拂吕公绦。面如瓜铁,目若朗星。准头高大类回回,唇口翻张如达达。道心一片隐轰雷,伏虎降龙真羽士。

黄花观观主/多目怪/蜈蚣精,图片来自图络。

唐僧高声招呼:“老神仙,贫僧问讯了。”

道士闻言猛一抬头,赶紧丢了药丸,理理道服起身相迎:“长老,失迎!失迎!请里边儿坐!”

那大殿上供有三清神像,唐僧进殿先到供桌前拈香注炉,行了三匝拜礼,转身又与道士相互见礼。礼毕,道士请师徒四人入座,高声唤来道童看茶。有两个道童应声进殿,端了茶具出去洗刷,不想却惊动了几位冤家。

原来盘丝洞那七个女怪与这道士乃是同门师兄妹,先前她们吩咐七虫上桥阻拦后便趁机来到这黄花观避难,此时正在后殿裁制新衣。

女怪见小道童来回走动,问道:“童儿,有什么贵客来了?怎会这般忙碌。”

“适才有四个和尚来到观里,师父吩咐看茶奉果。”

女怪大惊:“可有个白胖和尚?”

“有。”

“可有个长嘴大耳的?”

“有。”

“你快去奉茶,伺机唤你师父过来,我有要紧话儿与他说。”

小道童回正殿奉上五杯茶水,道士敛袖一杯杯递过去,转头看见道童连使眼色,于是欠身道:“诸位且坐。——童儿,你好生侍奉长老,待我去去就来。”

道士转身来到后殿,七个女怪一起跪地哭诉:“师兄!师兄!且听小妹一言!”

道士赶紧搀扶:“今早你们来时要与我说些什么话儿?无奈今日这药方与女子(阴人)有忌,因此不曾搭理。如今有客来到,你们有话儿便慢慢说来。”

“师兄!这桩事便是客人来了才能说,若等客人走了,说了也就没用了!”

“贤妹此话怎讲?怎就偏等客人来了才说?莫说我是个清修之辈,便是个凡俗之人,有何家务事儿也不能当着客人面前处置!你们怎会如此无礼?故意要我出丑哩?”道士闻言大怒,说着就抽身要走,女怪赶忙上前扯住:“师兄息怒!师兄息怒!你可知这客人从哪儿来的?”

道士冷着脸面不理。

“方才童儿过来取茶水,我听说来的是四个和尚。”

“和尚便怎的?”

“那四个和尚里有个白胖的,有个长嘴大耳的。”

“是有这两个和尚,你怎会知晓?”

“师兄且听我说,那和尚乃是唐朝差往西天拜佛取经去的,今早到我那洞府化斋,小妹听闻唐僧之名便把他绑了!”

“绑他作甚?”

“原来师兄不曾听闻,那唐僧乃是十世修行的好人,吃他一块肉能延寿长生!......只是后来那长嘴大耳的和尚去到濯垢泉为难我等,先抢去衣裳,又逞强要与我们一同洗澡,我们拦不住,他下水变作鲇鱼在我们裆部钻来钻去,欲行奸辱之事!戏耍一番后他看我们不从,就拿出一柄九齿钉耙加害,幸亏小妹们有些本领,勉强逃得性命,着你那几个外甥与之相斗,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正是因此,如今小妹们前来投靠兄长,还望兄长念往日同窗之情与我们报仇洗冤!”

道士闻言心生怨怒:“这和尚竟如此无礼!如此惫懒!贤妹放心,待我去摆布他们!”

“师兄若要动手,小妹们一起前去相帮。”

“不用!不用!常言道‘一打三分低’,你们随我来,我自有妙计!”

兄妹几人一起来到卧房,道士登上长梯从屋梁上拿下来一个小皮箱。那皮箱有八寸高低,一尺长短,四寸宽窄,箱鼻儿上锁着一把小铜锁。道士从袖里拿出一方鹅黄绫汗巾,上边系着个小钥匙,打开皮箱取出来一包秘药:

山中百鸟粪,扫积上千斤。

是用铜锅煮,煎熬火候匀。

千斤熬一杓,一杓炼三分。

三分还要炒,再煅再重熏。

制成此毒药,贵似宝和珍。

如若尝他味,入口见阎君!

“贤妹,我这宝贝若凡人吃上一厘(约0.03克),入腹即死,便是神仙也只需三厘便道消身亡。这些和尚怕是都有些道行,每人须得三厘才是。快取等子(同“戥子”,精密小称)来。”

有女怪递过来等子,道士称出一分二厘分作四份,又拿来十二颗红枣,把皮掐破了每个摁进去一厘,分别放进四个茶锺。

道士再拿两颗黑枣放进自己茶锺里,一起摆上托盘:“待我先去问问,不是唐朝来的便罢,若真是唐朝的,待我叫一声“换茶”,贤妹即令童子把这毒茶端上去,就此与你们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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