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曲》是乐府旧题,又称《采莲女》、《湖边采莲妇》等,为《江南弄》七曲之一,多描写江南女子采莲的情景。“汉乐府”的“采莲曲”,比如《江南可采莲》就很有名,其中写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主要是以江南风光为主。到了南北朝,就开始以描写采莲女子为主题了,比如《西洲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头”。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到了唐代,《采莲曲》这个题材的使用,又成了一种时尚,很多大诗人,包括诗仙李白,边塞诗人王昌龄,大诗人白居易都写过,而且都继承了南北朝以来的风格,以描写人物为主,风景为辅。唐后,这个题材依然经久不衰,不断有诗人尝试写作这个题材。
1.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王昌龄这首唐代边塞诗人王昌龄的《采莲曲·荷叶罗裙一色裁》,应该是写“采莲曲”的一个高峰吧!这首诗,主要是从视觉上刻画采莲女子,写得真是太妙了,给人的感觉是一种“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感觉。好了,废话不多说,我们来看看这首诗: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荷叶是碧绿的,罗裙也是碧绿的,它们像是用一种原料裁剪出来的;而芙蓉是粉红色的,女孩的脸庞也是粉红色的,人划着船行走在荷花中,粉红色的荷花,向着粉红色的脸庞两边分开,感觉它们像是在比美一样。
江南采莲的传统,到了唐代,应该也有上千年了,这句“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所描写的风景,应该一直存在的,这就是所谓的“文章本天成”吧!远古的《诗经》里没有得到它,汉代的乐府诗集也没有得到它,南北朝的一众诗人也没有得到它,到了唐代,伟大的诗仙李白也没有得到它,却被他的好友边塞诗人王昌龄“妙手偶得”,只能说是天意!
前面两句已经是浑然天成了,后面两句还是让人拍案叫绝,“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进一步烘托了女孩碧绿的罗裙和荷叶浑然一色,无法区分,却要靠歌声来区分,只是不知道这歌声又有多美!
2. 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李白诗仙李白也写了多首关于“采莲女子”的诗篇,基本上是以“若耶溪”为主要的故事发生地点,这首《采莲曲·若耶溪傍采莲女》,也不例外。跟王昌龄的《采莲曲》,也是以直接描写加上侧面烘托,写尽了采莲女子的美:
若耶溪傍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
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
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
紫骝嘶入落花去,见此踟蹰空断肠。
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
“若耶溪傍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夏日的若耶溪里,美丽的采莲女子,三三俩俩采莲子。只听得见她们隔着荷花,共人笑语。
“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阳光照耀采莲女的新妆,倒影在水里,也是十分清楚的。风乍起,她们举起衣袖,荷香体香共飘荡,衣袂飘飘,香飘万里。
李白善于描写女孩的动作美,比如,他在《清平调·其一》里是这样描写动作的,“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还有《玉阶怨》是这样写的,“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都把女孩的动作写得很美,飘飘欲仙。这句,“风飘香袂空中举”,也是这样,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而后面几句,描写的是男孩不见采莲女孩的“踟蹰空断肠”,侧面烘托了采莲女子的美丽,让男孩们有了不忍离去,又求之不得的痛苦心理。
3. 荷珠如泪滴,是妾忆君时,毛奇龄这首清代诗人毛奇龄的《采莲曲·采莲愁日暮》,风格又为之一变。他通过采莲来描写思妇。这种通过采莲来描写思妇的手法,也是一种传统手法,但一般都是通过“莲子”来烘托思妇的苦闷,或者通过“藕丝”来形容女孩的多情。而这首《采莲曲·采莲愁日暮》,却又不一样:
采莲愁日暮,举手攀荷枝。
荷珠如泪滴,是妾忆君时。
荷珠如泪滴,是妾忆君时
“采莲愁日暮,举手攀荷枝”,采莲的人在夜暮要降临的时候,暗暗发愁,她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不自觉地举起,攀摘着荷枝。
为什么会“采莲愁日暮”,因为白天忙着采莲,可以不用想事情,晚上无事可做,就会想事情,因此,她到了晚上就会发愁。
“荷珠如泪滴,是妾忆君时”,她愁啊愁,开始思念起丈夫来,那泪珠就像荷叶里的水珠,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最后,一阵风吹来,洒向了池塘。
将泪珠比作荷珠,非常新颖。那水珠在荷叶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像极了一个充满了委屈的女孩,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比直接留下来还更让人怜惜!
4. 欲折莲花还住手,恐惊花底宿鸳鸯,费墨娟这首近代女诗人费墨娟的《采莲曲·轻舟渺渺泛斜阳》,是以采莲女的角度来写采莲的故事,而且故事中的女主人,不是真正的采莲人,而是一个农业观光客,她沉醉于风景,不在乎采莲多少:
轻舟渺渺泛斜阳,最爱风来水面香。
欲折莲花还住手,恐惊花底宿鸳鸯。
欲折莲花还住手,恐惊花底宿鸳鸯
“轻舟渺渺泛斜阳,最爱风来水面香”,我坐着小船,看到远处渺茫的轻舟点点,即将下山的斜阳照在上面;这个时候,我喜欢湖面上来一阵一阵的凉风,更喜欢随着凉风而来的阵阵荷花清香!
“欲折莲花还住手,恐惊花底宿鸳鸯”,四面的荷花,开得正艳,正准备折一朵在手,却止住,原来荷花底下睡着一对鸳鸯,如果我折花的话,肯定会惊动它们。
一句,“欲折莲花还住手,恐惊花底宿鸳鸯”,暴露了女孩的小心思,她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一对鸳鸯,在心里,何尚不是在小心翼翼的维护自己的那一对配偶!
5. 荷叶似侬鬓,荷花似侬妆,文珦宋代诗僧文珦特别有意思,他似乎对“采莲曲”这个题材特别感兴趣,一口气写了多首《采莲曲》,而且每一首都抓住荷不同的部位,不同的特点来写。比如,用“藕丝”代表多情,用“莲心”代表苦闷。而这首《采莲曲·荷叶似侬鬓》,则是同通过“荷叶”、“荷花”来描写女孩之美:
荷叶似侬鬓,荷花似侬妆。
夫婿常别离,羞见双鸳鸯。
荷叶似侬鬓,荷花似侬妆
“荷叶似侬鬓,荷花似侬妆”,碧绿的荷叶,就像我的发鬓一样可爱;那粉红的荷花,就像我的美妆一样美。
“夫婿常别离,羞见双鸳鸯”,因为我的夫婿经常跟我分离,我常常孤身只影,看到了成双成对的鸳鸯,会让我伤心,因此,我常常避免看到一双双的鸳鸯。
一句,“荷叶似侬鬓,荷花似侬妆”,年轻貌美的思妇,只能自己孤独虚度光阴,看到成双成对的鸳鸯,难免伤心,所以,“羞见双鸳鸯”。
6. 妾心先自怀郎苦,怕嚼莲心苦转深,俞桂这首宋代诗人俞桂的《采莲曲·画艇将归笑语频》,也是描写思妇的,但感情有一个转折过程。先是大家一起采莲散心,笑语盈盈,这时候,她大概忘记了心中的苦闷,感情的转折在于看到了一对对鸳鸯时起时伏,联想到自己的形影孤单,顿时苦闷起来:
画艇将归笑语频,鸳鸯对对起还沉。
妾心先自怀郎苦,怕嚼莲心苦转深。
妾心先自怀郎苦,怕嚼莲心苦转深
“画艇将归笑语频,鸳鸯对对起还沉”,当到了画艇将归去的时候,她们还是笑语频频,这时候,她看到了一对对鸳鸯,在湖面上浮浮沉沉,相亲相爱,不由得心里苦闷起来。
“妾心先自怀郎苦,怕嚼莲心苦转深”,这时候,有人递给我莲子吃,我却拒绝了。因为我的心,早已由于怀念郎君而苦闷了,如果再吃莲子中的心,恐怕会苦上加苦。
一句,“妾心先自怀郎苦,怕嚼莲心苦转深”,经典的刻画了思妇一颗因思郎而苦闷的心!
7. 采藕柳丝长,问姑姑知否,景翩翩古诗中描写姑嫂一起采莲的古诗,不在少数。比如,诗仙李白就写过一首《湖边采莲妇》,“小姑织白纻,未解将人语。大嫂采芙蓉,溪湖千万重。长兄行不在,莫使外人逢。愿学秋胡妇,贞心比古松”,表达了姑嫂之间相互关心的情谊。而明代诗人景翩翩在《采莲曲·小姑采莲花》中,描写的也是采莲过程中的姑嫂关系:
小姑采莲花,莫漫采莲藕。
采藕柳丝长,问姑姑知否?
采藕柳丝长,问姑姑知否?
“小姑采莲花,莫漫采莲藕”,大嫂道,小姑啊,你只需要采莲花就行,不要采莲藕了。小姑一脸疑惑的问为什么。
“采藕柳丝长,问姑姑知否”,大嫂语重心长的说,你知道吗?采藕的时候,经常会折断藕出藕丝,藕断得藕丝,比柳丝长多了。这每一根藕丝长,代表了我对丈夫的思念悠长,你舍得折断它吗?
一句,“采藕柳丝长,问姑姑知否”,小姑未嫁人,情窦未开,不知道大嫂对大哥的思念之苦。
8. 檀郎何事偏无赖,不看芙蓉却看侬,沈野这首清代诗人沈野的《采莲曲·解道芙容胜妾容》,就没那么严肃了,讲的是一对年轻夫妇打情骂俏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古人写来乐此不疲。明代诗人唐伯虎就写过一首《题拈花微笑图》,其中写道,“问郎花好侬颜好?郎道不如花窈窕。佳人见语发娇嗔,不信死花胜活人。将花揉碎掷郎前,请郎今夜伴花眠”,跟这首诗异曲同工:
解道芙容胜妾容,故来江上采芙蓉。
檀郎何事偏无赖,不看芙蓉却看侬。
檀郎何事偏无赖,不看芙蓉却看侬
“解道芙容胜妾容,故来江上采芙蓉”,听那位说了,江上的芙蓉比我的面容还美,所以,我来江上采几朵芙蓉。
“檀郎何事偏无赖,不看芙蓉却看侬”,只是不知道情郎为什么耍起无赖来,居然不看芙蓉,却只盯着我看。
一句,“檀郎何事偏无赖,不看芙蓉却看侬”,可以看出,女孩来采芙蓉是假,跟芙蓉比美才是真。在她强大的自信心下,从婷婷的芙蓉花的比较下,赢得了丈夫的心。
9. 莫向荷花深处去,荷花深处有鸳鸯,何应龙这首宋代诗人何应龙的《采莲曲·采莲时节懒匀妆》,讲述的是真正的采莲人的生活。真正忙采莲的时候,那是忙得连妆也没时间化,匆忙中,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舍不得回去,总希望能多采点:
采莲时节懒匀妆,日到波心拨棹忙。
莫向荷花深处去,荷花深处有鸳鸯。
莫向荷花深处去,荷花深处有鸳鸯
“采莲时节懒匀妆,日到波心拨棹忙”,“日到波心”,太阳到了湖中心,也就是中午了。现在是采莲时节,忙得都懒得化妆了,一不小心就到中午了,忙不停的划船到湖中心去,希望在吃午饭前多采些。
“莫向荷花深处去,荷花深处有鸳鸯”,只是忙归忙,不要把船划到荷花深处去,因为荷花深处有一双双的鸳鸯在休息。惊动了鸳鸯,让我心何忍!
一句,“莫向荷花深处去,荷花深处有鸳鸯”,女孩纵然是无比忙碌,但仍不忘心中的那份爱情!
10. 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白居易这首大诗人白居易的《采莲曲·菱叶萦波荷飐风》,应该是继边塞诗人王昌龄的《采莲曲·荷叶罗裙一色裁》后的有一座高峰。这首诗描写的是一个初恋中的女孩,甚至是有可能是一个处在单相思中的女孩形象:
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
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菱叶在水面飘荡,荷叶在风中摇曳,荷花深处,采莲的小船轻快飞梭。
菱叶在飘荡,荷叶在摇曳,女孩的心,何尚不是在忽上忽下的激动,为什么?
“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采莲姑娘碰见自己的心上人 ,想跟他打招呼又怕人笑话,便低头羞涩微笑 ,慌乱中,一不留神,头上的玉簪掉落水中。
一句,“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这种情况的出现,要么是男孩女孩还处在恋爱的初期,还没有挑明彼此的感情,要么就是只有女孩处在单相思中,才会出现女孩慌乱中,将自己的碧玉搔头落到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