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嬴政统一六国后,派赵佗与任嚣南下进军岭南、攻打百越,终于将这块蛮夷之地划入华夏版图。秦末大乱,赵佗封闭了岭南与中原之间的各个关隘,据险防守,杀死秦朝安置在南海郡的官吏,随后起兵兼并桂林郡和象郡,在岭南自称“南越武王”,建立南越国,南越广袤河山从中华分离出去。
中华大地在历经八年的混战之后,重归一统。夺取天下的汉高祖刘邦,把目光投向了这片分裂出去的曾经的华夏土地:秦始皇能做的,我大汉刘邦依然能做到!
但如何收复那块土地呢?是几十万大军横扫南国吗?华夏一统,绝不能再起烽烟,驱士兵冲锋陷阵,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想到了一个人——陆贾。
陆贾一介文臣,不惧万里关山,深入蛮夷之地,以勇气和智慧说服南越武王赵佗废去帝号,面北称臣。避免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福泽子孙,惠及万世!
陆贾师承儒家,非常博学。早年跟随刘邦平定天下,有“辩士”之称。
刘邦
高祖文化水平不高,看不起文人,就没人在高祖面前提与文化有关的事情,一般人都挑领导爱听话说,溜须领导是传统美德之一呀。可陆贾却时常向高祖称颂《诗经》《尚书》等经典,高祖就骂他:“老子是骑在马上得的天下,哪里用得着《诗》《书》?”
陆贾不慌不忙答道:“马上得天下,马上能治理天下吗?商汤、周武王谁都是马上得天下,可是却要用文教治理天下,天下才长治久安;吴王夫差、秦王嬴政夺得天下后,如果效法先贤施行仁政,陛下您还能得到天下吗?”
刘邦有些不高兴面有愧色,陆贾太不给老大面子了。但刘邦的气量还是蛮大的,虽然被怼的面红耳赤,还是告诉陆贾:“那你给我总结一下秦朝为什么失去天下,我为什么得天下,以及古代治理国家成功与失败的案例。”
陆贾真的厉害,为高祖写了十二篇奏章,总结出“逆取顺守。文武并用”的统治方针,倡导儒学,同时辅以黄老“无为而治”,对汉初的政治产生了一定影响。
高祖每看一篇都赞不绝口,称这十二篇为“新语”,陆贾在高祖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汉高祖十一年(公元前196年),陆贾手捧符节,见到了南越武王赵佗。
从秦始皇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赵佗奉命平定岭南到现在已经二十三年过去,昔年的秦朝大将军今日的南越武王,看着远道而来的汉朝使者陆贾,也是感慨万分。
当年赵佗和屠雎奉始皇帝之命率五十万大军出征岭南,历经千难万险,屠雎战死,终于平定岭南。秦始皇在番禺设置南海郡治,以任嚣为郡尉,管理南海郡的政治军事,下辖番禺、龙川、博罗、四会四县,赵佗被任命为地理位置最为重要的龙川县令。他筑造了龙川县城,劝说士兵与当地人结婚生儿育女,又上书皇帝请求将中原百姓迁往岭南,促进了中原与岭南的文化交流融合。
秦二世时,中原烽烟再起,病重中的南海尉任嚣将南海尉一职传给赵佗,嘱咐他“秦政无道,中原扰乱,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五岭北来峰在地,九州南尽水浮天。”
汉高祖元年(前206年),赵佗起兵兼并桂林郡和象郡,在当地士民的拥戴下,建立了以番禺为王都,占地千里的南越国,自称“南越武王”,从而为存在95年的南越国奠下基石。南越国的疆土,与秦设三郡辖区相当,北、东、西三面分别与长沙、闽越、夜郎三国交界,东及南面濒临南海, “东西万余里”的广大地域。北至南岭(今广东北部、广西北部和江西南部一带),西至夜郎(今广西,云南的大部),南至南海(今越南的中部和北部),东至闽越(今福建南部)。都城在番禺,即今广州市。
陆贾看着结发如椎,岔开两脚坐着接见他的南越王,知道赵佗心里肯定不服气,不会轻易接受汉朝的封号称臣的。他向赵佗讲了几个道理:
第一、您是中原人,祖坟和亲戚兄弟的坟墓都在真定,现在您不穿传统的冠带服饰,背祖忘宗自立为王,梦想凭借弹丸南越与天朝对抗、和天子平起平坐,这是违反天道的,祸将临身了,您还当好日子过呢。
第二、秦朝政治混乱统治行将崩溃时,天下群雄并起,唯独汉王能先入关中,占据咸阳。项羽背弃盟约,凭借绝对的军事优势,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都依附归属他。可是汉王从巴蜀起兵,鞭笞天下,劫略诸侯,仅用五年时间,就诛杀了强大到顶峰的项羽,海内平定,这可不是人力能达到的,必然是上天的旨意。
第三、现在天子听说您在南越称王,不去帮助天子铲除暴虐无道之人,汉朝的将相都争着出兵前来讨伐您。是天子怜爱百姓不想再增加新的劳苦,阻止了他们。派我前来授给您王印符玺,剖符分节,互通使臣,身为南越王的您应该到郊外迎接,面向北方称臣才对。没想到您却想倚仗刚建立的还不稳定的南越,在这里倔强不驯,对抗天朝,太不明智了。
第四、如果汉朝知道您如此狂妄自大,掘了您的祖坟、灭了您的宗族,再派一员偏将率领十万人马前来南越。那时候,南越人杀了您去投降汉朝,可是易如反掌啊!希望您仔细斟酌,权衡利弊。
南越王冒汗了,赶紧站了起来,对陆贾表示了歉意:“我在蛮夷之地生活久了,对您很不礼貌。”但还是心有不甘,问陆贾:“我和皇帝比,谁更贤能些?”
陆贾大笑:“当今天子从沛县起兵,征暴秦、诛强楚,为天下兴利除害,继承了三皇五帝的功业,现在的中原人口亿计、土地万里,地处肥沃之地,人众车多,物产殷实富足,政治清明令出一家,这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您的南越国人口几十万,都是蛮夷之人,分处山海之间,好比汉朝一个郡,您这怎么和陛下比啊。”
“假如我在中原,怎么会不如汉呢?”南越王嘴上虽硬,但必须认识到如不称臣,后果会严重到他和他的南越国无法承受。
于是,南越王接受了汉朝颁给他的南越王印信,代表他向汉称臣。
陆贾以一人之力,凭借辩士之才,成功收复南越国,免去天下干戈再起生灵涂炭,被高祖任命为太中大夫。
高祖驾崩,吕后当权,陆贾一看自己不是人家圈里人,就借病回家养老。他把出使南越时南越王赏赐给他的珠宝变卖,得到千金,平均分给五个儿子,让他们作为谋生的资本。
他对五个儿子说:“我坐着豪车,带着十个能歌善舞的侍从,佩戴价值百金的宝剑,到你们家里去。你们得好好地伺候我,到谁家我最多待十天,然后换一家。这一年我去你们家里也就两三次,亲戚远来香,见面多了你们该烦我了。我如果死到谁家,我带的侍从和宝剑车马就归谁所有。”
这就是著名的“陆贾分金”,对现在的父母是否有借鉴意义呢?
高祖驾崩后,丞相陈平看明白吕后肯定会危及刘氏江山,可又担心祸及自身,每天忧心忡忡的。陆贾给他出主意:“天下太平,丞相占主导地位;天下大乱,将军占主导地位。只要将相协调,天下也就乱不起来。您和太尉周勃联合起来,刘氏江山必然稳固。”
陈平主动找周勃联络,将相联合,在关键时刻诛除诸吕,保住了刘氏江山。
吕后掌权后,有官员就请求对南越国实施经济制裁,禁止南越国在边境购买铁器、农具马、牛、羊等,即使给他牲畜,也只给雄的,不给雌的。这招够厉害的,因为南越国开发较中原晚,冶铁及制造技术要与中原地区相差很多,吕后这么做,无疑是封锁了南越国的经济发展,隔绝与南越国的联系。
南越王赵佗认为:高祖封我为王,我也接受了,双方互通使者和货物,促进了南越国的经济发展。但高后一说了算,怎么政策就变了呢?这一定是长沙王的奸计,想迟滞我发展后,借机凭武力吞并南越国,向朝廷请功。
于是赵佗自加尊号“南越武帝”,发兵进攻长沙周边的城镇,抢夺劫掠。
吕后闻报后,派遣将军、隆虑侯周灶率兵讨伐南越国。但北方士兵不能适应南国闷热潮湿的气候,军中疫病流行,根本无法打仗,坚持了一年多就撤了回去。
看着汉军撤退,赵佗信心倍增,扩军备战,以财物贿赂闽越、西瓯和骆越等地首领,使他们并入南越国地盘。进过武力加金钱的运作,赵佗控制的区域东西超过一万里,自己乘坐黄屋左蠹车,与皇帝没有什么两样,南越国又一次从华夏分离出去。
没过几年,诸吕被诛,汉文帝即位。这位励精图治的皇帝首先把南越王在镇定的祖坟修葺一新,并设置专门守墓的百姓,按照时节进行祭祀;再把赵佗留在老家的兄弟招来,给予优厚的赏赐并封给高官,显示皇帝的恩宠。
汉文帝派陆贾再次出使南越国,给赵佗带去他写的一封信,在信中他陈述六项内容:
一、我是高祖侧室生的儿子,被封在北方的代地,由于路途遥远,再加上我的视野不够宽阔,以前我们俩没有通过信。
二、高祖驾崩,孝惠帝期间,吕氏当朝,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起了冲突,但现在诸吕被诛,我当了皇帝,以后我们可以互通信息,两地之间互通有无。
三、前段时间您曾致信给隆虑侯周灶,寻找您的兄弟,并请求罢免长沙的两位将军。我已经找到您的兄弟进行了安置,修整了您家的祖坟,罢免了博阳侯。
四、我得知您经常在边境一带劫掠,我认为这是不可取的,没有谁能在战争中只获得利益而不受到损害。如果战事一起,将士命丧沙场,家人沦为鳏寡孤独,无人抚恤赡养,我是不忍心做这得一损十的事情。
五、以我的实力,夺取您的南越国,也不是多费劲的事情。但也没增加多少大汉朝的土地和财富,所以就任由岭南的土地由大王治理。
六、即便如此,大王已有皇帝称号。两位皇帝同时并立,相互间没有使者往来沟通联系,只讲力争不讲谦让,这不是仁人所为。现在我想和大王共弃前嫌,互通使者,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以前的样子?不就是南越国向汉朝称臣吗?汉文帝的这封信看似在平和的唠家常,实是绵里藏针柔中带刚,你南越国您面对的是一个强大的汉朝,你还是乖乖的回到高祖时的君臣关系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陆贾奉命再次踏入南越国,南越武王赵佗读懂了汉文帝信中意思,十分惶恐,顿首谢罪,马上表示:愿奉明诏,长为藩臣,奉贡职!
于是,赵佗命令南越国撤除黄屋左蠹这些皇帝的标志,从此废除帝制,向汉朝称臣。
高祖、文帝、南越武王、陆贾这些远见卓识政治家的英明决策,使岭南与中原紧密结合在一起。两千年来,中华大地虽历经战火、沧海桑田、王朝更迭,岭南再也没有分离出去,这是这些政治家为中华民族立下的不朽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