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是不是觉得我结婚了，就不管你们了？”
女儿王晓丽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时，我正端着碗喝汤，手一抖，汤洒了出来，碗底磕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陆建国也愣住了，筷子顿在半空，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试探着问，语气带着一点不安。
晓丽低下头，手里的筷子在碗里搅了搅，声音低低的：“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的想法。”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有些不对劲，平时欢声笑语的场景一下子变得沉闷。
我和陆建国对视了一眼，心头都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晓丽是我们的独生女，从小就乖巧懂事，学习成绩也好。她的懂事让我们觉得，老了以后，有她在身边，我们的晚年一定不会孤单。
可今天，她的这句话，怎么听着有点怪。
我放下筷子，笑着试探：“晓丽，是不是你公婆跟你说什么了？还是你和周强遇到什么事了？”
“没，妈，您别多想。”晓丽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却闪过一丝犹豫。
这孩子，我太了解她了。她从小就藏不住事，每次有心事，她的眼神都会躲闪。
陆建国咳了一声，把筷子放下，语气有些严肃：“晓丽，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晓丽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开口：“爸，妈，我和周强商量过了，等以后你们年纪再大一点，我们就帮你们找个条件好的养老院。”
这话像一把锤子，直接砸在我心口。
我愣了两秒，才缓过神来，看着她：“养老院？你是认真的吗？”
晓丽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现在那些高端养老院条件很好，护理专业，环境也好。我们手头宽裕了，就给你们找最好的。”
我心里一下子就凉了，手里的筷子攥得紧紧的，半天没说出话。
晓丽见我没回应，连忙补了一句：“当然了，我和周强肯定会常去看你们的。”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发酸。
从小到大，我辛辛苦苦地把她养大，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连她结婚买房，我们都拿出了大半辈子的积蓄。
结果呢？
她现在居然想着把我们送到养老院。
陆建国也沉下了脸，看着晓丽：“晓丽，爸妈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等老了住养老院？”
晓丽的脸一下子红了，急忙解释：“爸，您别这么说，我不是不管你们。只是……只是周强的爸妈身体不好，可能以后也要搬过来一起住。我们两边都要照顾，这样……更方便一些。”
“方便？”我冷笑了一声，看着她，“方便你们，还是方便你婆家？”
晓丽的脸更红了，低下头不说话。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冷到了极点。
我放下筷子，心里酸涩得不行。
这么多年来，我把所有的心血都放在晓丽身上。
她是我唯一的依靠，可现在她却想着把我们送到养老院。
饭后，陆建国坐在沙发上抽烟，一根接一根，眉头一直没松开。
晓丽收拾完碗筷后，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拉着我的手：“妈，您别生气，好不好？”
我看着她，心里又气又酸。
但见她眼眶都红了，又有点心软。
“晓丽，妈问你，”我叹了口气，“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婆婆同时生病住院了，你会怎么做？”
晓丽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似乎没想到我会问得这么直接。
她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妈，您别问这种问题好不好？这种事还没发生呢。”
“可有些事是要提前想好的。”我继续追问，“晓丽，你结婚了，妈知道你有自己的小家，也知道你和周强感情好。可你别忘了，妈和你爸这么多年，什么都没亏待过你。现在你婆家条件差，你们小两口压力大，妈和你爸能帮的都帮了。可将来我们老了，没法自理了，你会怎么安排？”
晓丽听着这话，眼眶有点红了：“妈，您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们呢？只是……只是我和周强也得顾及现实，他是家里的长子，公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们不可能不管他们。而且，您和爸身体一直很好，我觉得……咱们还有时间。”
我心里泛起苦涩，这孩子，话说得软，可意思却明白得很。
她会管我们，但更多的心力，终究是要放在婆家那边。
我低头看着碗里已经凉了的汤，心里替陆建国和我不值，又替晓丽感到无奈。
那天晚上，我和陆建国聊了很久。
我们都明白，晓丽不是不孝顺，只是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而周强的家庭条件，注定会让她把更多的心力放在婆家。
我们不能阻拦，也不能责怪，但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从那天起，我和陆建国开始更加注重自己的生活。
我们规划了每个月的开销，给自己留了部分存款，还报名参加了一个老年兴趣班，每天都安排得满满的。
我突然明白，晚年最重要的不是依赖谁，而是靠自己。
几年后，陆建国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那段时间，我一个人守着家里的房子，心里空落得很。
晓丽和周强常来看我，但我知道，他们两口子的压力也不小。
我没有向他们提过什么要求，反而开始主动联系朋友，参加社区里的活动，让自己的日子充实起来。
有一次，晓丽来看我时，看到我和几个朋友在家里做手工，惊讶地说：“妈，您这些年过得可真比我们还精彩。”
我笑着看着她：“晓丽，妈过得好，你就不用担心了。”
虽然我心里清楚，母女的感情不会变，但我更明白，晚年真正的依靠，永远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