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李建吧？你不记得我了？”
我正蹲在菜摊前挑西红柿，听见这一声，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旧外套、脸上满是风霜的女人。她的头发有些乱，眼神里透着一丝疲惫，但嘴角勉强带着笑。
我愣住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她是谁。
“我是刘青青啊，咱们初中的，”她笑了笑，声音有些低，“前后桌的刘青青。”
她的名字像是一记闷锤，敲在我的记忆深处。
我又看了她几眼，突然觉得眼前这张脸，虽然岁月侵蚀得厉害，但的确有几分当年的影子。
“你……”我张了张嘴，顿时有些语无伦次，“你真是刘青青？对不起，我……真没认出来。”
她笑着摆摆手：“没事，我现在这样，不认出来也正常。”
我没接话，心里却翻江倒海。
刘青青啊，当年全校有名的校花，成绩好、长得漂亮，家里条件也好得很。那时候我们班所有男生都偷偷喜欢她，但她眼里从来没有过我们这些普通同学。
她家住得离学校不远，父母宠她得很，每天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上学，穿得干净漂亮，扎着两条麻花辫，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可谁能想到，十几年过去，再见到她时，她竟成了这个样子？
“你现在怎么样？”我试探着问她。
她低头摆弄着摊上的菜，声音平静得有些过头：“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呗，卖点菜，补贴补贴家用。”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头挑了几个西红柿，又称了点豆角。她报了个价，我给了她钱，说不用找了，提着菜就走了。
走出菜市场很远，我还在琢磨她刚才的样子。那种疲惫和落寞，藏得并不深。
回到家，我把这事跟妻子提了一句。
“刘青青？”妻子有些疑惑，“就是你们班那个校花？”
我点点头，叹了口气：“是啊，可现在看她，完全认不出来了。”
妻子一边洗菜一边说：“这世道，谁能说得准呢？你看着风光的人，背地里不知道过得多难。”
我没再接话，心里却觉得堵得慌。
几天后，我又去了一趟菜市场，特意绕到她的摊位前。她见了我，倒是挺高兴：“哟，老同学，又来买菜啊？”
我点点头，随口问她：“你现在家里都怎么样？”
她笑了笑，低头整理着摊上的黄瓜：“还能怎么样？就这么过呗。你呢，混得不错吧？”
她问得随意，我却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敷衍道：“还行吧，普通人，没什么出息。”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带着点调侃：“少来，你这穿得人模人样的，一看就日子过得不错。”
我只好笑了两声，又买了些菜。走的时候，她突然说：“有空来家里坐坐，我住得不远，就在市场后面的小巷子里。”
我随口答应了，但也没真放在心上。
直到几个月后的一次同学聚会，我们这群老同学聊起了她。
“刘青青啊，早听说她过得不太好，”一个同学喝了口酒，压低了声音，“她那丈夫，听说脾气不好，后来离了。”
另一个同学接话：“是啊，我也听说了，她带着孩子，一个人过了好些年，挺不容易的。”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记忆里的那个刘青青，和大家嘴里的这个刘青青，简直像是两个人。
聚会结束后，我心里总是放不下这事，第二天特意去了她家。
她住在市场后面的小巷子里，巷子很窄，墙上爬满了青苔，空气里弥漫着菜叶腐烂的味道。她的家是一间低矮的平房，屋里陈设简单，桌子上还放着没洗的菜叶。
她见到我挺高兴，忙着给我倒水，还从厨房里拿出几块点心：“家里没啥好东西，别嫌弃啊。”
我摆摆手，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你一个人住这儿？”我忍不住问她。
她点点头，带着几分无奈：“孩子结婚了，搬出去住了。现在就我一个人，也没什么牵挂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岔开话题问她：“你每天就靠卖菜？够花吗？”
她笑了笑：“够了，吃饱就行了，人嘛，习惯了就好。”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我心里却像压着一块石头。
回去后，我把这事又跟妻子提了一次。
妻子听完，皱着眉头说：“你这同学也挺可怜的，要不咱们帮帮她？”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行，我再看看怎么帮吧。”
没想到，几天后，我在县城的一场公益活动上，又见到了她。
她站在台上，穿着一件干净整洁的蓝色外套，手里拿着麦克风，正在讲自己的故事。
她说，她以前过得很苦，但她没有放弃，因为她相信，只要努力，总能看到希望。
台下的掌声响了起来，而我站在人群里，心里五味杂陈。
活动结束后，我走过去找她。
她看到我，笑着说：“没想到吧？我也能站到台上说话。”
我点点头，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她看着远处的人群，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释然：“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最倒霉的人。后来才发现，谁的人生没有难关呢？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去跨过去。”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变了。虽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眼神里多了一种从容，那是从苦难中走出来的人才会有的东西。
后来，我再去菜市场，已经找不到她的摊位了。听别人说，她现在在一家公益机构工作，专门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回想起第一次在菜市场见到她时的样子，我不禁感慨万分。
人生的起起落落，谁又能说得清呢？但只要心里有希望，就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亮。
“你是李建吧？你不记得我了？”
这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但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认不出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