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的学徒生活——绸缎老店恒聚兴忆述（5）

学徒在私人企业中是最艰苦的一段经历。恒聚兴的学徒期是三年，在三年学徒期内除了吃饭时和晚十点以后，没有学徒工的座位。每天只能立着和走着，因而初学徒都要立得腿肿脚麻。徒工每日天不明就得起床，首先要给掌柜和大师兄们倒夜壶。恒聚兴没有宿舍房，多数人睡在店堂里，他们起床后学徒要一个个代搬铺盖卷，拆铺、预备漱口水、打洗脸水；然后还得去打扫院落，洒扫临街的铺面，到铺面开板。上午九点和下午四点为开饭时间，饭后徒工的任务是给每个售货伙计斟茶倒水，把顾客看过的不要的绸缎布匹卷好，放回货架上。营业时间里要站在门市的大门口拉门，迎送顾客。如果有顾客带钱不够，或者买的货多自己拿不了，取钱和送货的任务就是徒工的了；如果是大顾客买货多需要招待烟茶，徒工这时根据情况热情招待。

门市上板之后的任务，是整理货架上不齐整的商品，补充不全的货物，每匹布都要量过尺寸，标出长度，写好标价，再折好布卷后立入货架中，这些任务全体人员都要参加，而徒工另外还有给大家斟水伺候的任务。这项工作一般要十点以后才能结束，这时伙计们就可以休息了。

徒工要继续把地打扫干净，给大师兄和伙计们支铺板、搬铺盖卷，睡觉之前给别人备好夜壶，一天的活儿才算完成。大约在晚十一点之后才是徒工们自己支配的时间。这时可以自己坐下来练练毛笔字，洗洗自己的衣服，写家信或看看书报，最早在十二点睡觉。以上是在门市上的徒工的任务。

同时，徒工还要轮流去专门侍伺正副掌柜，恒聚兴正副掌柜（经理）住在内院经理屋，虽然只有一、两个人，也要有一个徒工侍候。来客时要招待茶水，打麻将或抽大烟时徒工更要细心服侍，即使没事也要站在那里等候掌柜的呼唤，两眼得盯着掌柜，看眼色该作什么事就敢紧去办。晚间还要有一徒工和掌柜睡在一屋，以便随时服侍。至于徒工遭受掌柜和大师兄们的训斥那更是家常便饭，不知每天要挨几次骂。每天就是提心吊胆的生活，只怕有一天被打发了。在归绥市打发徒工一年可有四次，就是三、六、九月的镖期和大年，镖期本来是收账的时间，但按照本地买卖家习惯也可以打发学徒。如果被打发后，经上司（担保人）从中说和再回来继续学徒的，那么这个学徒回来时对掌柜和所有大师兄都要磕头，这就叫“拜大年”。如果羞于这样做，那就离柜。

不过最难过的还是大年这一关，镖期打发的是很少的。恒聚兴的学徒年龄一般在12—15岁之间，再大就不要了，原因是这个年龄能听话，好指挥，便于训斥和管理，稍大一点怕是难以忍受这种屈辱生活的。吸收新徒工一般是在旧学徒已学习一、二年之后才用新徒，好使旧徒出徒后的活儿有人接班。就这样也是留下来的人很少。我在恒聚兴十三年的时间，在我之后录用的徒工有十几名之多，留下的只有两名，当然与战乱和企业走下坡路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