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赋四大家”之一司马相如的《凤求凰》中,有这么一句,为“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句赋,常用来形容那些一见钟情后令人难以忘怀的思念,哪怕是一天不见,这份思念都会令人发狂。
而这句赋放在粟裕初遇夫人楚青时,最为合适不过。
在1938年的一天,当楚青出现在粟裕眼前的那一刻,饶是见惯了生死、生性谨慎沉稳的粟裕,都不由得失了神。
一见钟情,便是粟裕与楚青那段令人神往和羡慕的爱情故事开始,自此粟裕主动追求,却苦苦不得,甚至,楚青还曾一把撕毁了他的表白信。
爱情的道路是曲折的,哪怕是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在情关面前也是无计可施,那么最终,粟裕又是如何抱得美人归的呢?
故事,得从一个立志救国的奇女子说起。
楚青原名詹永珠,1923年出生于江苏扬州,正所谓江南如诗,江南的女子更是如画中仙子一般,而楚青便是这样的人。
并且,楚青的家世并非普通,父亲詹克明是当时一位有名的银行家,作为这样家庭环境出身的女子,楚青自然是从小就收到了很好的教育。
传统知识、琴棋书画,乃至大家闺秀的体统,楚青自小就开始接触学习,而在这样的环境影响下,楚青成长为一个“气质美若兰,才华馥比仙”的温婉女子。
原本,少女时期的楚青理应继续学业,长大后按父母之言嫁人结婚,再相夫教子度过此生,但随着扬州沦陷,改变了这一切。
1937年12月14日,扬州沦陷,日军在扬州城内烧杀抢掠,考虑到妻子和女儿的安危,詹克明利用关系得到了去当地一座美国教堂避难的名额。
而在前去避难的路上,楚青眼前所看到的一幕幕,让她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她所看到的,有日军在扬州城内的各种暴行,也有老百姓在日军屠刀之下的各种惨状,而更让她感到冲击的,是一个小细节。
当时带着她们前去教堂避难的,是一个美国的牧师,由于有了这个牧师领队,这一路上,日军士兵看到后不仅没有对她们一行人刁难,反而还主动敬礼。
这一幕,让楚青印象极为深刻,在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国家,国家,没有国,哪里还没有家?只有国家强大了,才能不被侵略者欺辱。
也正是明白了这个道理,让楚青知道,眼前最重要的,也是最应该做的事,是去救国,这比在课堂里读书更加重要。
至此,一个原先只知道读书的少女,脑子里萌生出“救国”的理想,当然,楚青知道自己的想法肯定不会得到父母的支持,因此,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与几个女同学,收拾好行囊,在黑夜中离开了安全的避风港,毅然踏上了未知且危险的旅程。
她们的目标,是皖南,因为在那里有新四军。
终于,在一路辗转,且经历了重重危机之后,楚青与同学们终于在1938年的年底抵达皖南,并成功的加入了新四军队伍。
这一年,楚青只有十五岁,也正是在这一年,她遇到了粟裕。
在加入新四军后,楚青和同学们在新四军教导总队学习培训,而当时的粟裕,刚刚结束与日军的水阳镇伏击战、奇袭官陡门等战斗,由于在战斗中负伤,粟裕便在后方休养。
但粟裕又是个闲不住的人,当时他已担任新四军江南指挥部副指挥(兼新四军第二支队代司令员),所以,趁着休息间隙,他就来到了教导总队,准备挑几个优秀的学员带回司令部工作。
而就在他来到教导总队时,被一间教室内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这个身影正是楚青(当时还叫詹永珠),当时的她,正独自一人在教室里屏气凝神的练毛笔字。
而这个场景,让粟裕十分好奇,要知道战争在即,谁还有心绪写毛笔字?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依旧淡定从容的写书法,那绝对是一个有过人胆色的临危不惧之人。
所以,粟裕在教室外面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姑娘不一般。
当然不一般了,楚青受过很好的教育,本身就气质出众,又能毅然做出离开父母奔赴前线的决定,还冒着危险来到新四军驻地,而这份经历,又让她身上有了不一样的英气。
因此,粟裕一时间也看的出了神。
此时,教导总队的教导员梁国斌也走了过来,他瞧出了粟裕想要探究的心思,于是,就主动的把楚青的情况,向粟裕做了汇报。
经过了解,粟裕认为,这个姑娘各方面都十分优秀,所以就告诉梁国斌,让楚青来参加面试审核,只要审核过关,那就可以去司令部工作了。
接到通知后,楚青十分高兴,不过当时她并不知道要面试她的人是粟裕,对于当时的楚青来讲,粟裕的故事倒是听了一些,但真人却没见过。
当天下午,楚青如约来到教导总队的办公室,而在她打完报告推门而入的一刹那,让粟裕恍了神。
当天恰好是晴天,而在楚青推门进来时,一束阳光正好打在了她的身上,本身她就属于那种明眸皓齿的美丽女子,而阳光加持,更是让她看起来完美无瑕。
这一刻,粟裕看呆了,一向都沉稳的他,愣是盯着楚青看了好久。
一直到楚青轻轻咳嗽一声,才让粟裕回过来神,顿时,粟裕也是闹了个脸红,毕竟这样直直的盯着女孩子看,实在是不合适。
但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爱情之花开始在粟裕的心中生根发芽。
定了定神后,粟裕温和的问了一些楚青的学习情况,同时又问她去司令部工作愿不愿意,楚青一一作答,而在谈话过程中,粟裕就发现,眼前的这个姑娘不仅成绩优异,同时说话快速简捷,回答问题更是一语中的,这更让粟裕赞叹不已。
而在交谈的最后,还发生了一个有意思的小故事。
当时楚青的名字还叫詹永珠, 而粟裕就提出,既然参加了新四军,那为了家人不被牵连,建议楚青改一个名字,并主动在纸上写了十几个姓氏让楚青来挑。
而在挑的过程中,楚青文艺的一面展现了出来,她觉得像“王”、“李”这样的姓氏都太普通,于是粟裕想了想,就写了一个“楚”,这个姓氏,令楚青眼前一亮,当即就选了“楚”姓。
结果选完之后,粟裕哈哈大笑并对楚青说,“小詹啊,你这可是上当了,我的家乡湖南,在古代属于楚国,所以你姓“楚”了那我们就是老乡了”。
不得不说,粟大将在追女孩子上,还是有一套的,但他很快就发现,他的“小计策”在楚青面前,几乎统统失灵了。
在改名之后,楚青被调入新四军第二支队工作,担任书记员一职,新的工作环境以及紧张的工作内容,让她每天都忙忙碌碌。
而在当时的她眼里,粟裕不仅是一个严肃的领导,同时也是大自己十几岁的前辈,至少在当时,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会和粟裕发生点什么。
但粟裕这边,却是情至浓处。
从那次见到楚青开始,粟裕无可避免的就喜欢上这个可爱的姑娘,而在一起工作一段时间后,这份感觉更是愈发强烈。
但正如日后在工作中的少言寡语一样,粟裕虽内心炽热,却在行动上始终没有任何进展,他想主动接近楚青,但又怕太主动引起楚青的反感。
终于,机会来了,楚青与其他几个有才艺的同学,接到了要去各支队慰问演出的通知,而作为二支队的负责人,粟裕自然就有必要接待前来慰问的同志们。
但接待完了又该怎么办?尽管有些“恋爱小计策”,可真到眼前了,粟裕又没了主意。
最终,还是战友王集成给粟裕出谋划策,在王集成的“教导”下,粟裕满怀对楚青的喜爱,写下了一封表白信。
甚至,粟裕还在信封上贴了一张自己照片,以免楚青会错了意。
信写完后,王集成作为“信使”负责传递,粟裕这边就只剩下等待,但有过感情经历的人都知道,这个等待的过程,才是最让人煎熬的。
一天、两天、三天,终于,王集成回来了。
但王集成却给粟裕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原来,楚青在接到信之后,一看到粟裕的照片,甚至连信都没打开,一把就撕了个粉碎。
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太知道这信中的内容是什么了,但正如前文所说,当时粟裕在楚青的眼里,只是一个领导和前辈,她从来没想过与粟裕发生点什么。
再者,楚青自小接受的就是新式教育,在她心里,根本不愿意这么早就被婚姻禁锢,尤其对方还是比自己大十几岁的人。
至少在当时,楚青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荒唐。
而粟裕这边,在听完楚青的反应后,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痛苦,当然,这是每一个初涉爱河的人都要经历的阶段,哪怕他是未来纵横沙场的大将军,照样也不能例外。
一时间,难过、伤心弥漫在粟裕心中,但等冷静下来后,粟裕反而开始主动理解楚青。
“爱情首先是情感。詹永珠不愿意同我谈恋爱,我无法责怪她,因为她有在爱情上选择的自由。”
不过,尽管在感情上遭到拒绝,但粟裕并没有把情绪带到工作中,尤其是在面对楚青时,粟裕还是保持着一贯就有的坦然,这一点,让楚青顿感安心。
毕竟,作为一个女孩子,她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粟裕的示爱,这是需要极大勇气的,事后她也一直心中忐忑不已,如今看到粟裕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工作,让楚青在感到安心的同时,也开始认真观察着粟裕。
而粟裕这边也没有放弃,他还在寻找着机会,除了在日常工作多有照顾之外,粟裕也想了不少办法,来尝试着改变楚青对自己的看法。
终于,粟裕觉得近一段楚青对自己应该有了不少好感,因此就鼓起勇气,在一天傍晚,把楚青约到了小溪边,再一次鼓起勇气,表达了自己对楚青的爱慕之心。
面对粟裕的第二次示爱,楚青又是什么反应呢?很简单,她又一次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粟裕。
“我很钦佩你的为人和才华,可是我刚参加工作,暂还不想谈恋爱。况且国难当头,我更不愿过早地考虑个人的生活小事。
一个小小的女兵,居然接连两次拒绝领导,这让许多人都觉得,粟裕绝对会很没面子,极有可能恼羞成怒。
但是,爱情之舟惨遭搁线的粟裕,并没有因此就失去大将的风度,在赞扬了楚青积极的爱情观后,粟裕心中暗暗立下决心,哪怕是还会遭到拒绝,自己也不能就这么放弃。
不过,前方战事吃紧,让粟裕暂时没有时间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办,1940年10月,粟裕率新四军打响了黄桥战役,凭借卓越的指挥能力大获全胜。
黄桥战役的胜利,意义十分重大,不仅实现了新四军与南下八路军的成功会师,还使得华中抗战局面朝着积极方向发展。
而就粟裕个人而言,黄桥战役战役的胜利,最大的收获,便是让楚青对他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老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而美人同样也难过英雄关,在黄桥战役中,楚青是近距离看到了粟裕是如何运筹帷幄取得胜利的,而情不自禁的,楚青就开始打心底敬佩粟裕。
爱情的种子,在这一刻,开始无声地发芽。
但没等楚青向粟裕表白心迹,粟裕倒是又一次主动来了,这次,他“信心不足”的提出,如果楚青依旧拒绝他,那他就“继续等,等一年、两年、三年……”
不仅如此,没等楚青开口,粟裕接着说,若是三年之后,楚青还没有答应他,那他就“再等一个三年,两个三年、三个三年,一直等到答应为止!”
说完之后,粟裕转身就准备离开,因为他也知道,楚青大概率还是会拒绝自己,但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身后传来一个羞涩的声音:
“那……那我现在就答应你。”
转过头,粟裕看到了满脸泪水的楚青,同时也看到一只纤纤玉手向他伸来,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痛感让粟裕终于相信,楚青真的答应自己了。
皎洁的月光下,一对儿恋人十指环扣,而这也意味着,粟裕长达三年的爱情长跑,终于落下了完美的帷幕,而他和楚青相濡以沫、相伴一生的幸福生活,从此开始。
1941年12月26日,粟裕与楚青在新四军一师司令部所在的如东县石庄正式结婚,婚礼现场虽然简陋,但大家都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
从此之后,粟裕和楚青这对革命伉俪历经了几十年风风雨雨,却始终不离不弃,不管是粟裕南征北战的过程中,还是晚年备受病痛折磨之际,都是楚青无怨无悔的陪在他身边,几十年的时光,数不清的磨难,反而让两人的感情愈发坚定。
坚贞不渝的纯真爱情是什么模样,粟裕和楚青便是最好的答案。
1984年2月5日,粟裕病逝,按照他的临终遗愿,楚青将粟裕的骨灰撒在了他生前战斗过的地方。
而这些地方,也是见证了粟裕和楚青忠贞不渝的感情之处,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楚青饱含热泪,挥笔写下一首《遣怀》:
“时晴时雨正清明,万里送君伴君行。宽慰似见忠魂笑,遣怀珍惜战友情。
惟思跃马挥鞭日,但忆疆场捷报频。东南此刻花似锦,堪慰英灵一片心。”
2016年2月21日上午,开国大将粟裕将军的夫人楚青女士在京逝世,享年9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