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赵根生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1985年的夏天，蝉鸣声响彻在双河镇的东西两个山村里。那时候，我叫赵根生，是西村的一个穷小子，才22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啊，没什么文化，初中毕业就算是有出息的了。所以，我整天在村里晃荡，帮着母亲种点菜养几头猪，勉强糊口过日子。

那个时候的东村，有一个姑娘叫李小芳，她的父亲在村里养猪，家里条件还不错。可是这个李小芳吧，生得胖乎乎的，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村里人都叫她“胖妞”。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总是喜欢往我们村里跑，每次路过我家，都要假装不经意地往我这边瞅两眼。

说实话，我看不上这个胖妞。虽说她家境还不错，可是你说，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后生，怎么能看上这么个胖妞呢？那时候我们村里的小伙子都喜欢苗条的姑娘，电视里那些香港明星，一个个都是瘦瘦的，清清秀秀的。每次李小芳从我家门前经过，村里人就起哄：“赵根生，你看看，胖妞又来找你了！”

我听了这话就来气，躲在屋里不出来。可是这个李小芳啊，好像就认准了我似的。每次她家杀猪，总要给我家送来一大块新鲜的肉。我娘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常常叹气说：“根生啊，小芳这姑娘不错，心地善良，待人实在。你看看人家，隔三差五给咱家送肉，这在咱们村里，可不多见啊！”

我嫌弃地说：“娘，你就别说了。你看她那个样子，走起路来像个球一样，我跟她一起走在村里，不得让人笑话死啊？”

我娘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人家小芳多好的姑娘啊，你看不上就算了，可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啊！”

那时候，我心里想的是去深圳打工。我听说深圳那边发展得快，能挣大钱。我想着等我挣了钱，就能找个漂亮媳妇，让村里人刮目相看。可是这个李小芳，却总是来搅和我的心思。

有一次，我下地干活回来，看见李小芳蹲在我家院子里，正在跟我娘说话。我远远地就听见她说：“婶子，这几天天热，我熬了一锅绿豆汤，给您送来解暑。”

我娘笑着说：“小芳啊，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你看看你，大热天的，还给婶子送绿豆汤来。”

我听了这话，心里更烦。这个胖妞，整天往我家里跑，是不是想用这种方法来讨好我娘，然后好嫁进我们家？想到这里，我气呼呼地走进院子，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进了屋。

李小芳看见我回来，脸一下子红了，赶紧站起来说：“婶子，那我先回去了。”

我在屋里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其实我知道，李小芳这个人挺好的，就是长得胖了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我就觉得别扭，总想躲着她。

那年夏天，我娘得了一场大病。乡里的医生说要住院，可是我家里哪有那么多钱？我愁得睡不着觉，整天在村里转悠，想办法借钱。可是村里人都知道我家的情况，谁也不敢借给我。

就在这个时候，李小芳偷偷拿了她家里的钱给我。那天晚上，她在村口堵住我，塞给我一个布包：“根生，这是我攒的钱，你拿去给婶子治病吧。”

我一打开布包，里面足足有五百块钱。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一笔大钱了。我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可是我还是硬着心肠说：“不要！你的钱我不能要！”

李小芳急了：“根生，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嫌弃我，可是婶子的病要紧啊！这钱你先拿着，等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

我看着她焦急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胖胖的姑娘，好像也没那么让人讨厌了。可是我还是放不下面子，把钱塞回给她：“你走吧，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谁知道第二天，我娘就神秘地拿出一笔钱来，说是他找远房亲戚借的。我心里明白，这钱一定是李小芳偷偷给我娘的。我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更多的是羞愧。

就这样，我娘的病总算是治好了。可是我觉得自己在村里待不下去了。一是因为欠着一屁股债，二是因为我觉得对不起李小芳。于是，我决定去深圳打工。

临走那天，李小芳又来了。她站在村口，眼睛红红的：“根生，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不怕吃苦，我可以帮你。”

我看着她胖胖的样子，心一横，说了一句让我后悔了二十多年的话：“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带你去城里？你就在村里好好待着吧！”

说完这话，我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时，我听见李小芳在后面哭，可是我硬是没有回头。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特别有志气，要去城里闯出一番天地来。

到了深圳，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刚开始，我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工，每天起早贪黑，干最苦最累的活。晚上躺在工棚里，我常常想起村里的事，想起我娘，也想起李小芳。

有时候，我会收到村里人的信，说李小芳一直没有嫁人。每次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都不是滋味。后来，我听说她去了北京，再后来就没有她的消息了。

在深圳，我慢慢地学会了做生意。先是跟人合伙开了个小店，后来做起了建材生意。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可是天有不测风云，2008年的时候，我的生意做砸了，欠下了一屁股债。

那时候我娘得了重病，可是我连回去看她最后一面的钱都没有。等我收到我娘去世的消息时，已经是出殡后的第三天了。我躲在出租屋里喝闷酒，恨不得自己也跟着一起走了算了。

就在这天，楼下突然停了一辆宝马车。我从窗户往下看，看见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从车上下来。那女人个子高挑，身材苗条，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优雅的气质。

过了一会儿，传来敲门声。我打开门，愣住了。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小芳！可是这个李小芳，哪里还是当年那个胖乎乎的村姑？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要不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清澈，我几乎认不出她来。

“根生，让我进去坐坐吧。”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我木然地让开门，她走进来，环顾四周，看着我凌乱的出租屋，叹了口气：“这些年，你过得不好啊。”

我突然觉得特别难堪，就像当年在村口嫌弃她时一样。“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她笑了：“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你。我知道你的生意失败了，知道你在躲债，也知道。。。。。。婶子去世的事。”

听她提起我娘，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婶子生前托人给我的信。”

我接过信封，打开来一看，是我娘歪歪扭扭的字迹：

“小芳啊，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女儿。根生他命苦，你要是还记得他，就帮帮他。他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可是心地不坏。婶子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跪在地上痛哭起来。李小芳走过来，轻轻扶起我：“根生，回家吧，我接你回家。”

我抬头看着她，泪眼模糊中，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在村口送我绿豆汤的胖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