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成化二年(公元1466年)五月,当朝皇帝明宪宗朱见深,收到了一封来自于河南怀庆府(今河南沁阳)的讣报:郑王朱瞻埈去世。
朱瞻埈,明仁宗朱高炽次子、明宣宗朱瞻基二弟,当今天子的叔祖,身份极为贵重。宪宗闻讣之后辍朝三日,赐谥曰靖。谥法“恭已鲜言”曰“靖”,但用在朱瞻埈身上,倒颇有点好笑,因为这位郑王殿下一生和儿子斗,和这个谥号可扯不上边。
仁宗朱高炽剧照
那么郑靖王去世之后,郑藩由谁接手?整个郑王家族在成化年间又有哪些故事呢?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
为老不尊的嗣郑王朱祁锳,生于宣德六年(公元1431年),朱瞻埈嫡长子,生母郑王妃张氏,成化四年(公元1468年)袭封郑王。
当年朱瞻埈因患风疾卧病在床,朱祁锳以世子身份代理府事,一开始倒也处置得井井有条,颇有贤王的风范。但等到景泰七年(公元1456年)世子妃韩氏去世后,朱祁锳却仿佛性情大变,所作所为让南宫复辟之后的明英宗朱祁镇大为不满。
英宗朱祁镇剧照
天顺四年(公元1460年),已经三十岁的朱祁锳,以“年幼不知礼法”的理由,被英宗召到京师读书习礼。好不容易回到封国,朱祁锳又在天顺七年(公元1463年)逼死世子继妃张氏。英宗大怒,再次召他来京师。按照正常规律,朱祁锳这一次难逃废黜的厄运。然而英宗在天顺八年(公元1464年)正月驾崩,让朱祁锳再次逃过一劫。
父子反目之一
成化六年(公元1470年)六月,郑王府左长史张铎向朝廷上奏,称郑王长子朱见滋年已十九岁,却既未请封又没有婚配,父子之间“日生嫌隙”。自己每次在郑王面前提起这件事,殿下都会震怒。臣年老体弱,已不堪王府事务重责,请陛下允许我退休。
太原皇庙:明代王府家庙
宪宗对此非常重视,专门派人做了调查,结果让他哭笑不得。原来郑王一直在王府官员和下人面前指责朱见滋之母,即郑王妃韩氏“龌龊”,称自己百年之后和她“难与同庙”。这里的庙,指的是亲王府自己的家庙。
朱祁锳这么说,目的就是否定韩氏的元妃地位,进而不想让朱见滋做自己的接班人,所以才冒出这么一句话:“见滋是我为世子时生,如何袭得王爵?”
当年做世子的时候“弃妃立妾”,现在做了亲王又和嫡长子不和,朱祁锳的所作所为让宪宗也非常不满,他亲自给这位堂叔写信,以十年前宁藩临川王父子的教训对其进行警告。临川王朱磐熚、临川长子朱奠埨互相攻讦,结果双双被废为庶人。
不知果有此事否?如或有之,甚是非礼,岂可传闻于人?自今宜痛加改悔,笃叙天伦,为长子请封择配,即便具奏施行。毋徇一己之私,毋惑下人之议。且王独不见临川王父子之事乎?义不两全,虽悔何及?王宜深思熟虑,以为鉴戒。庶克保全名爵,无有后悔。—《明宪宗实录卷八十》
宪宗朱见深画像
这封信的效果很好,郑王府方面很快向朝廷请封,成化七年(公元1471年)二月,朱见滋被册封为郑世子。
然而朱祁锳老实了半年,故态复萌,一直拖着不给世子请婚。王府长史屡次劝谏,反而惨遭“责棰”。宪宗摇头叹息,又亲笔写了一封敕书,让姑父驸马都尉石璟赶往怀庆府,对郑王进行戒谕。这次皇帝的话很重,郑王要是执迷不悟,小心爵位不保。
尔宜深自警省,痛改前非。教肓世子,尽慈爱之道。不可偏听谗言以摇夺之,仍与选婚俾有继嗣。则藩国永固,福莫大焉!如执迷不改,致世子不能保全。不惟败名失德,而于爵位抑恐难保!尔宜深思熟虑,毋贻后悔。—《明宪宗实录卷九十二》
成化八年(公元1472年)九月,南城兵马指挥胡铭长女胡氏被册封为郑世子妃。
明代亲王府大门
然而好景不长,成化九年(公元1473年)九月,郑府左长史江万程再次上奏,称郑王“疏薄世子”,还屡屡迁怒于臣下。宪宗只觉得脑仁疼,这一天天的没完没了了,一次性解决吧。老牌勋贵英国公张懋奉旨前往怀庆府调查此事,而且还带着皇帝给的尚方宝剑:“随宜处之”。
经过一番调查,张懋给郑王父子各下了一个定义,郑王“喜怒不常,且好使酒”,世子“性亦刚烈,子道少尽”,所以父子间水火不容。朱祁锳吓坏了,赶紧具奏谢罪,此后的几年时间内,总算没再出幺蛾子。
成化十五年(公元1479年)四月,郑世子朱见滋去世,终年二十八岁,谥曰悼僖。
父子反目之二
如果说仅仅是和世子不和,那可能还是世子自身的原因。但事实上除了世子,郑王与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朱见濍也有矛盾。
明代世子金宝
朱见濍,朱祁锳第三子,成化十年(公元1474年)册封为盟津王。悼僖世子去世后,因其独子朱祐枔年幼(六岁),盟津王不免起了夺嫡的念头。在已经出府别居的情况下,偷偷潜入郑王府拿走了世子金册,过些日子还打算窃取世子金宝。
朱祁锳派人数次索讨之后,朱见濍不得已归还了世子金册,随即深恨父王,史称“自是不复朝王,凡朝廷庆贺大礼皆废”。不过说来好笑,最终让父子彻底反目的人,居然是朱祁锳的弟弟泾阳王朱祁铣。
朱祁铣,朱瞻埈第三子,正统八年(公元1443年)册封为泾阳王。这位泾阳王殿下,自小和兄长关系莫逆。当年京师读书接受再教育,朱祁铣也有份,可见二人臭味相投。
明代亲王府端礼门
结果没想到朱见濍狂妄自大,路过泾阳王府门口之时不下轿行礼。惹怒了三叔,老爹很生气,对着儿子一顿输出。但是朱见濍头很铁,非但不认错,还敢和郑王对骂。朱祁锳冲冠一怒为老弟,立刻向朝廷告状。
宪宗给朱见濍留了一条生路,虽然革去了他的王爵,但还是让他戴平巾读书习礼,一旦表现良好,就可以恢复爵位。其身边“情犯深重者”六人,各杖一百发充榆林卫军。
有旨盟津王毁骂父王,侮慢亲叔,进贺表笺皆不行礼。又贪淫酷暴,违法多端。革去王爵,令戴平巾读书习礼。—《明宪宗实录卷二百五十一》
然而即使如此,朱祁锳和朱见濍父子之间依然互相视若仇敌。成化二十二年(公元1486年)八月,郑王向朝廷上奏,揭发朱见濍的“恶行”。朱见濍,现在的称谓是“革爵盟津王”,也不甘示弱,同样向朝廷打小报告,检举了自己老爹的诸多不法事。
宪宗朱见深画像
宪宗大怒,郑藩父子反目是没完了吗?不好好惩治一番,是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在当地有司官员勘问之后,皇帝陛下做出最终裁决:朱见濍罪降庶人,连本房发凤阳居住。
至于郑王,宪宗也降敕予以切责,痛斥他既教子无方,所谓“既因宠爱其母,听彼失教于前”。又怒骂郑王自身举止不端,放任宫人张氏“仪仗坐轿”,随意外出。如此所作所为,难怪儿子们都对你不服气。最后皇帝对朱祁锳再次提出警告,要求他“以正自处,以礼自防”,不然后果很严重。
王所为若是,彼见濍其肯心服乎?此正所谓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也。今后王当以正自处,以礼自防。务笃天伦之谊,广义方之训俾。一府之内闺门整肃,家道雍睦。父子兄弟不至于伤恩招辱,斯可以为宗藩之表率。不然祖训具在,朕何敢私?王其省之慎之!—《明宪宗实录卷二百八十一》
郑藩宗室
朱祁锳共十二子,长子朱见滋封郑世子,第三子朱见濍封盟津王,第四子朱见𣹟(氵貢)封东垣王,第五子朱见沩封河阳王,第七子朱见泿封信阳王,此外次子、第六子早夭,其余诸子在成化年间年幼未封。
成化年间郑藩宗室世系图
成化十五年(公元1479年)八月,河阳王朱见沩去世,终年十五岁,谥曰怀简,无嗣国除。而东垣王府有个家奴叫做吴安僮,欺负朱见𣹟(氵貢)年幼,挑唆着他日夜胡搞女人,甚至还想毒杀王妃。据史料来看,吴安僮只怕是因爱起意,因为他和东垣王二人“同卧起,无贵贱礼”。
这件事爆出来以后,宪宗命东垣王戴民巾读书习礼,吴安童则依律斩之。郑藩简直活成了一个笑话,郑王本人屡屡被皇帝降敕切责,世子、河阳王早逝,盟津王发凤阳高墙,东垣王戴民巾读书。
结语:成化年间的仁宗系宗室之中,笑话最多的就是郑藩。这一切的根源,自然就在郑王朱祁锳本人身上。盟津王被废为庶人的时候,郑王已经五十六岁了,但其表现之不堪,根本就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成化十八年(公元1482年)九月,九岁的郑王嫡长孙朱祐枔,被朝廷册封为郑世孙。这也是宪宗提早布局,省得郑藩日后为了亲王之位再起波澜。那么到了明孝宗弘治年间,朱祁锳能否改邪归正,整个郑王家族还有哪些故事呢?我们放在后面的文章中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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