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一点革命性思维看城市

构筑空间 2022-05-25 17:02:08

我们无以站在高位“俯瞰”一座城市,但生活在城市中的每个人,都是这座城市的缩影。在杭州,我们通过对话 10 组建筑师,捕捉到 100 个「杭州切片」,希望能够呈现一座「X-CITY丨城市记录者」眼中的杭州。

本期城市记录者彭荣斌,浙江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建筑创作研究中心(UAD-ACRC)主创建筑师,一个生活在杭州的江西人,一个骨子里透着韧劲儿的“摇滚青年”,一个平和下掩藏着强烈冲突的实践建筑师。本期城市记录者,让我们和城市观察员老野一起,跟随彭荣斌的视角,手拿“棍棒”行走,共同收集他眼中的 10 个杭州切片。

他们将带领我们走进杭州最大的官方认证相亲角万松书院相亲角、新旧交融的清河坊步行街,以及王澍老师改造的当代构成感十足的南宋御街,在过去与未来的时间落位的错位中,体验串接杭州过去与现在的拉扯感,从冲突感中寻求一种革命性,从人文的角度探讨城市更新的内核所在。

时间差

「过去与未来中,

时间落位的错位。」

万松书院-相亲角

2021 / 11 / 13 10 : 00

“城市冲突感”,或许来源于时间落位的错位。在当今万物皆可数字化的互联网时代,万松书院下人头攒动的相亲角异军突起,以一方小天地守护着一种传统,以及一个渐行渐远的时代。

邵兵(建筑档案创始人,以下简称“邵”) 本期城市记录者,跟随作为多年好友的记录者老彭和观察员老野一同来到万松书院。这里有杭州最富饶的相亲大会相亲角,场面非常震撼。请彭荣斌老师为我们介绍一下老野。

彭荣斌(UAD-ACRC建筑创作研究中心主创建筑师,以下简称“彭”) 老野是我多年的朋友,现在是小满酒馆的老板。

邵我们上次聊到“城市冲突感”,就像是时间落位的错位,万松书院有这样一个相亲角,以前的状态跟现在的状态有强烈的对比。老野怎么看这种现象?

老野(小满酒馆主理人,以下简称“野”) 感觉特别冲突,现在是互联网时代,大家玩微信、社交、社群。但这里还保留传统的相亲方式。

邵老彭你是第几次来?

彭今天是第二次。他们把信息放伞上,也可能跟杭州天堂伞的产业化有关系。可能“伞”在某种程度上能代表杭州。所以我觉得任何事情发生的时候,总归会跟当地的一些产业、文化会产生一些呼应。我觉得最冲突的不仅仅是一个互联网跟传统相亲方式的冲突,更多的是这个地方的特殊性。

邵原来有很传统的制式氛围。你上次提到梁祝?

彭这里相亲角的形成,可能跟梁祝的传说有关。

野以及新白娘子传奇——他们就是以一把雨伞定终身。

彭可能也有这个缘由,天堂伞不一定。传说万松书院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相识并同窗三年的地方。明清的时候,这里应该是杭州最大的学堂;今天,这已经成为了杭州相亲界的热门景点。

邵杭州最大的学堂?

彭万松书院曾经造就了袁枚等莘莘学子,明代的王阳明、清代的齐召南、秦瀛等大学者也曾在此讲学。石牌坊上“万松书院”这几个字是由著名书法家姜东舒所题。总体而言,我觉得书院在大家的心理定位中是占据一定高度的。

邵杭州从内心认同、尊重,并且向往这种存在形式,因为它本来是很传统的地方。

野所以很多年前老百姓自发聚集在这里相亲。

彭后面相关部门可能还另外进行过一些规划。

适应性

「诗篇所虚构的时空,

丰盈了杭州幻想。」

万松书院-石牌坊

2021 / 11 / 13 10 : 20

不同年龄和履历的居民,对于一座城市的关注度和适应方式大不相同,这也直接决定了他们对一座城市不同态度。所谓“Z世代”的95后的年轻人似乎没有那么关注自己的城市了,或许是因为网络打破了行政区划所框定的物理距离的社群,转而走进了兴趣主导的精神社群。

邵老野你觉得互联网对你冲击大吗?

野对杭州改变很大。

邵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这种革命性的改变,对我们的冲突是极强的,这与我们之前的认知是不同的。

彭这倒不是坏事,杭州受互联网影响特别大,主要原因是阿里巴巴,电商、网红,都跟杭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邵老彭来杭州多少年了?

彭我是2000年来杭州读书的,工作也在这儿,不过中间出去国外读了一段时间。我看着杭州慢慢在发生变化。杭州作为一个古都,真正保留的老城墙或者历史性的建筑不多。反倒留下来的是一些,跟体制内的东西不一定有太大关系的,比如万松书院,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邵杭州原本的底色就是因西湖而起的文化底色。因为被文化浸染,杭州好像留下的是时间感更强一些东西。比如过去的一些故事、一个虚拟的时间状态,还有由各种诗人写的诗篇所虚构出的时空,留给对杭州极大的幻想。这种幻想的出现会给你形成很深的印迹。

野我们70、80后这代人多少会有点理想主义,因为我们不是互联网时代的原住民。如果我是杭州本地人,我从小生活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所近身触碰的,我会更关注城市。

现在很多所谓“Z世代”的95后的年轻人似乎没有那么关注自己的城市了,或许是因为网络打破了行政区划所框定的物理距离的社群,转而走进了兴趣主导的精神社群。比如现在想了解伦敦,打开手机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关心最贴近于身边的事物。

邵不知道老彭是什么感受,你是见证了近20年的杭州变化的,或许外地人的适应性跟本地人的适应性会不太一样。

彭肯定不一样,杭州在发展过程当中,不断接纳外来人口,整个城市都在膨胀。我是江西人,也被杭州感染了很多。

游客可能心态可能会更不一样。我觉得每一个人,游客、旅居者,在这里居住了不同时间的居民,对一座城市,总会有不同的看法。

野人们对全国城市都会有一种比较表面的印象,去成都、重庆就是美食,有烟火气,而在杭州一到西湖就发呆。

邵那边是万松岭是吗?

彭对,万松岭,离凤凰公社还挺近的,凤凰公社那边好像有一片改造的,改造成很多文创功能的建筑,有很冲突的部分,既特别,又有历史感。

邵是过去历史的一种叠加,还有现在的融合。

彭有人为的事件,以及纯建筑形式的设计,因为凤凰公社那边有工业感的房子。现在的城市更新行动把它们都改成了这种年轻人喜欢的咖啡、文创或者娱乐性质的空间。

© 凤凰公社

野杭州这种地方挺多的,城北以前也是工业区。

邵大部分的工业区都变成了现在的这种跟艺术相关的园区。

野和北京 798 是同样的发展模式。不过 798 是比较集中的一大片,杭州就是一小块儿,因为以前杭州的工业也是分散式,没有很集中。

邵所以这种冲突不是刻意制造出来的一种城市现象?

彭我认为每一个城市要接受一些多元的人。杭州也在急速膨胀,我觉得十年前的杭州跟现在的杭州绝对是完全不一样的。

邵在我的认知里,都是人为的状态,有形无形地在驱动着、改变着。但是都在原有的时间里叠加这些新冲突的时候,我们是否有应对的状态,这个事情可能跟目前城市需要的多元性有关。

彭每个城市面对多元化的情况,采取的形式都不太一样。

保守

「市井与精致,

夹缝中自然发生的。」

万松岭路

2021 / 11 / 13 10 : 40

杭州市井,但也有特别精致的部分。夹缝中的部分,拥有无限可能。

邵我认为,不管是外来者还是本地人,都是对市井有向往的,这种方式你们在设计中有没有做过解构,与现在的精致化现象,有哪些群体差异性?

彭我觉得还是有不同的。杭州,可能你觉得它市井,但它也有特别精致的部分。

邵好像是在夹缝中间。

彭以前杭州旅游的地方不多,只有西湖边、南宋御街,那时候人们喜欢去河坊街,现在是西湖运河。整个城市作为旅游城市或者互联网城市,变得特别多元。

邵杭州外来人口非常多,那构成大概是怎么样的?

野杭州的大学挺多的,大学生读完大学留下来的居多,另外是互联网公司的发展,吸引了一批前来就业的人。

邵没有太多选择和看似有很多选择。我觉得互联网是飘起来的,而做设计是扎根土地的状态,是两种极大的反差。

彭在这个过程当中,在杭州有过一些建筑作品的实现,在我内心里,不管是从文化、做音乐派对、做建筑,我觉得可以再快一点。

邵节奏上吗?

彭比如会觉得杭州为什么不能多一点活动,比如有更好的音乐,做设计可以接受一些更夸张的东西。那个时候我老跟他们讲,在黄龙体育中心做的房子,后来被改的面目全非,这个例子可以代表我的那种心态,感觉需要一个冲突更强烈的建筑放在那儿,代表着城市的一个态度。

邵我现在明白了,隐隐约约感觉到力量感的东西,你喜欢追求刺激?

彭可能是骨子里的东西。

野如果他的创作没有冲突感,创作就很难进行。建筑设计是一个特别有趣的工作,首先它是基于理性基础之上的,不是艺术品,不可以随便乱来的,写音乐可以,但建筑不行。

彭但是做事情本身,也有一些不同的方向,上次去美院看到很多东西,更往精神层面的方向去走。比如做一个办公楼,我认为必须呈现出强烈的使用印迹。我所站的价值观体系首先是职业的状态,房子建好要让大家住,对得起使用者。现在设计师、建筑师的状态属于表面光鲜,实际上挣扎得不行。而且浙江算是一个比较有趣的地方,浙江又有钱、又保守。

邵保守是哪方面?

彭比如温州人很有钱,但温州人很传统。

邵这里存在一个问题,比如阿里,它是一个资本体,它改变了一种生活习惯,同时联动了很多个产业,你们在生活中觉得资本离你最近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彭这离我挺远的,我那时候身边朋友有人在阿里直接分股,对我们刺激比较大,那个时候原始股,我觉得做设计还是挺清贫的状态,跟资本不沾边。建筑是一个传统产业,跟互联网、金融,不是一个层面,但做设计有做设计快乐。

过渡

「封闭与开放之间,

包罗着无尽的趣味。」

浙江体育会摩崖题记

2021 / 11 / 13 11 : 00

在杭州,上了山之后,你可以选择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因为整个西湖是被山包围的,这种慢步体系和对于生活日常的选择权,是杭州生活里的重要部分。

邵你会不适应吗?这种资本的裹挟。

彭我还好。

邵你接受被蹂躏?

彭这还不牵扯被蹂躏,我感觉设计师不是纯粹地为自己,而是有社会责任感。做一个建筑,需要承担很多方面的责任。

邵做设计师需要有强大的价值支撑。

野而且还要要跟很多方进行交流。

彭一个作品的落地不是一个人可以决定的,需要跟甲方、施工方打交道,还要了解使用方的需求,每一个部分都要妥善处理。

邵我们做任何一件事情都会面临短期价值和长期价值的抉择,你会平衡还是有所选择?

彭现在确实有很多网红建筑或者网红设计师。对我自身而言,做建筑这么多年,我感觉建筑师应该要耐得住性子去做事。

野你们不会被冲击嘛,或者资本的裹胁。

彭也会有,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我觉得网红,把建筑拉到公众的面前,让它更加具有网络化的性质,我觉得还是挺好的。建筑在我们眼中跟在公众眼中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事情。上次我们团队内讨论了网红建筑对于中国建筑有什么作用力的问题。我觉得无论如何,把一个专业性的话题呈现公众的面前,不是坏事情。

邵你们做设计的时候,城市项目在公共和私有之间怎么平衡?

彭我特别注重空间的公共性,在封闭与开放之间的过渡,特别有趣。比如一个剧院,当你从一个公园,进入到一个剧院的时候,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当你提供了一个大台阶,这部分空间是你在即将进入剧院之前所产生的空间,那一部分有特别多的可能,我认为非常有趣。

邵围墙拆了之后,就像过渡地带一样,属于一种空间处理方式。

彭我之前在三门也做剧院,那时候特别注重空间要如何还给市民。杭州这种慢步体系特别多,相当于杭州所有的山都连成一片。因此上了山之后,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因为整个西湖是被山包围的,可以有很多选择,这种慢步体系也是杭州生活里的重要部分。

邵你怎么看待国际设计师跟中国设计师的状态。

彭我觉得现在挺冷静的。当年第一批出国留学的人,给中国带来的文化冲击是非常大的,那是中国欠缺的内容,中国从西方去学,但中国自身优秀的部分,是不会丢的。

回溯生活

「诸多强烈冲突,反而

碰撞出自我接纳与消解。」

吴山路

2021 / 11 / 13 11 : 20

城市更新中必然面临老与旧之间的融合,所有的非常态最后还是回归到常态。面对这种强烈的冲突感反而能够产生一种自我接纳与消解,最终还是回归到人内在的基本需求。当设计有所反差的时候,也是一种对话,这种对话就像万松书院的相亲角,之间的对话形式冲突而和谐。

彭我们现在所在的吴山,是杭州群山中唯一楔入市区的山。

野我一直觉得信息时代的到来,最终的结果就是会让某些事物变得同质化。

邵若干年之后,建筑会不会突然消亡,或者是以虚拟形态出现。因为互联网的发展,当下各地的生活方式都是一样的。建筑的差异性在哪里?

彭回溯一下各个地方的建筑风格。以前所有的建筑形式,离不开当地的生活方式。比如岭南、江浙,更多的是从生活习性跟气候条件等等原因。比如一定要架空,因为可能在很多地方比较潮湿,不适宜落地。南方为什么会有大的坡顶,因为雨水多,必须要有效的排掉等原因。

邵或者说以前的生活方式受地域限制。

彭现在大家的生活方式是趋同的,是一个现象,而且人口在流动,不像以前那么纯粹。但我必认为这是历史必然发生的一部分。

邵我觉得都跟冲突感有关系,冲突来自于不适应或者矛盾。

彭前段时间爆红的文和友,就是把一个商业混乱的地方,改造成了一个网红打卡地。它的社会效应特别大,反映了在当前社会意识下,大家对这种审美、文化、认知的改变,不一定是秩序感。

邵所有物质都存在之后,如何通过各种行为关照精神生活,这里面你对这种强烈的冲突感会有一种自我的接纳与消解。我发现你是需要强刺激的,这会反映到你的建筑上吗?

彭 会。我们现在做城市更新项目,必然面临老与旧之间的融合,因为业主也经常会探讨,会提出不同的意见。我一直在想,当设计有反差的时候,也是一种对话,这种对话就像万松书院的相亲角。作为一个书院它允许这个事情在这里发生,这两种是有反差的,但也是有对话的。

邵这类现象会不会消失。

彭我觉得不一定会消失,有温度的东西永远会在的。比如,我们看所有冷冰冰的工业文明的影视,最后的升华还是人性的温度。

邵人内心最后还是回归到人内在的基本需求,所有的非常态最后还是回归到常态。比如这个相亲角,它是自然出现的,这种极具冲撞反差的活动,却毫不违和,是不是有一天我们会什么都可以习惯。

彭可能不经意间哪天它就不见了。

邵我们现在面对“旧”的态度,到底要守还是留?

彭这个话题挺有趣的,如果回到明清或者历史再往前推,生活会有多大的变化,其实也不见得。

邵冲突是常态,无处不在。比如现在有一个清朝人来到现在,他的冲突感是极强的。他如果再穿越到万松书院,状态又是不一样的。

彭但感情依然在,无非方式不同,程度不同。刚才说的冲突常态也是,程度肯定会有不同,杭州这么多年,这种冲突包括诉求越来越多。

置身事外

「儒式杭州,

中庸之外。」

吴山景区-吴山大观

2021 / 11 / 13 11 : 40

杭州城在改变,我更期待一些新的建筑出现,因为它代表的是整个城市在思想。新与旧的融合,让设计产生更多可能性。

邵在极短的时间内,在这种巨变里,我们的身心是接纳不住的状态。你的设计所强调的冲突感是什么?

彭可能很多时候觉得这种冲突感应该呈现出来。没有必要回避,做设计容纳新的生活方式时,我特别反对把某一种生活方式固定在某一种状态里面,包括建筑的样式,刚才讲到气候、生活方式、传统的文化,它们呈现出当下的状态是有原因的。

邵是不是意味着重新定义,它已经不是一个集体定义的时代,比如你的设计里,你的主导性是非常强的,你在定义当下或者定义一种生活。

彭像王老师在美院做的设计,为什么我们觉得那一批建筑很中式,绝对不仅仅是形式上的中式,更多在于精神。我们做的设计,更多是一种情结、一种文化,也是一种诉求。

邵中国人的文化属性是没有变化的,只是我们的生活方式、交互的方式、对话方式发生了变化。

彭我赞同这种观点,因为有些固有内容很难改变,无论是从西方学习,还是自我意识,在设计体现的时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我做过很多年的建筑,当我把个人意识加进去的时候,它必然会把我身上的那些必然性保留在那儿。

邵作为设计师,你想保持一种热情。

彭甚至是一种探索。

邵这有极大的社会价值,你想驱动改变,可以这么理解吗?

彭我觉得杭州城在改变,我更期待一些新的建筑出现,因为它代表的是整个城市在思想。

邵这是当下的文化状态或者文化生态的问题。

彭因为这个城市更成熟了,包括城市接纳的状态,你会发大家都在成长,城市逐步的在革新,在接受很多新的东西。

邵确实是时代的跨越,这个需要有点勇气,保持冲突感。

彭撑不下去时,还是会保留拿到一个项目时的兴奋感。

邵最后能让你做的比较爽的情况也是这个源动力。

彭以后就是被各种折磨。

邵杭州的文化属性和其他城市的差异性在哪里?我觉得杭州是带有中国儒家的状态。

彭对,儒家应该属于在杭州,因为它有特别中庸的部分。

野杭州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彭啥都跟我没有关系,建筑圈现在也比以前好多了,现在做建筑设计的人之间会做一点交流沟通,以前大家都只是做事情。互联网也拉近了所有人的距离,让人们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拉扯

「空间的尺度,不断,

对人产生着吸引力。」

杭州博物馆

2021 / 11 / 13 12 : 00

改造项目其实没有什么定性,因为每一座老房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身上都会留下时光里独特的痕迹。但不管怎么样,最重要的还是要研究它,摆正尊重的态度,决定环境与人跟它要保持什么样的对话关系。

邵我现在觉得,我越来越关注个体,因为一个人、一个事,我还是能触及到的,可以有点温度,可以参与进去的。你做建筑的时候,会不会刻意的把传统文化跟现代的内容融在一起?

彭我喜欢放在一起。

邵有什么方法吗?

彭从心里我不抵触新旧的融合,比如用大玻璃幕墙,现在新建筑都是这样的,毕竟不是仿古。在这种时候肯定非常在意新材料形成的立面,将一些钢、瓦进行重构,放在一起就会变成现代的建筑,跟传统的设计会有所不同。

所以采用现代的工艺,比如在里面掺胶水,建筑师在不停地尝试老的材料在新的形式上的表现。一个建筑的提升,离不开建筑技术本身的提升。

邵杭州博物馆在这呀。

彭对,这个房子当时还是我改的。这个路口我们当时做了一个改造,最早的时候,对里面的整个功能都进行了改造,当时改造花了不少心思,因为这个房子还挺经典的。

邵今天我们好像无意识地走到了这里。改造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彭差不多有8年了。

邵当时改造做了多久?

彭差不多两年时间。

邵主要的改造内容是什么?

彭我们当时对这条公共通廊做了比较大的改变,现在回忆起来也有点模糊了。我一直说碰到一些老建筑的时候,诚惶诚恐的,因为要考虑到与环境的融合。前面有一片新建筑,是程泰宁大师做的扩建工程。

邵接这类项目的时候,会有定性吗?大概思路是什么?

彭改造项目其实没有什么定性,因为每一座老房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身上都会留下时光里独特的痕迹。但不管怎么样,最重要的还是要研究它,摆正尊重的态度,决定环境与人跟它要保持什么样的对话关系。部分拆除也不见得是对它的不尊重。

邵我们继续往前走。

邵这是南宋御街吗?

彭这个是清河坊,南宋御街要更现代一些。那两个冲突也蛮大的,相当于从一个纯粹的仿古老街,直接转换到一条现代化的街道了,这个也能代表刚才说的冲突的部分。河坊街以前是旅游的人必去的一条街。

邵各地现在都有这种“河坊街”,或者“宽窄巷子”。这个你怎么看?

彭其实都一样。我觉得有地方特色是最重要的。从文化溯源上来说,大家的文化根基或者说对于不同年代的建筑的辨识能力是不够的。

邵你是否要刻意留住厚的东西,这些厚的东西又是什么,这里面是没有定量的。

彭细究起来还不是一样的。

邵这种冲突感在消解,所以它才会一样。

彭这是连着的,从老河坊街走过去就是南宋御街,南宋御街那边是纯粹的新建筑。王老师做南宋御街的时候,还加入了一些文创元素。

无用

「文化趋同,

无用赋予个体鲜活。」

清河坊

2021 / 11 / 13 12 : 10

最重要的是“无用”的东西。因为文化是趋同的,而个人永远都是个体,每个个体永远都是鲜活的。在目前的状态下一定要发挥极其个人化的东西。

邵听老野说他们也做一些城市话题。

野对。我们聊过一期关于沙县的,我认为杭州最好吃的小吃是沙县小吃。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现在的饮食片、文艺片,它里面呈现的饮食习惯不是中式的,而是西式的,比如咖啡馆、奶茶店,为什么我们的沙县、兰州拉面基本没有在文艺电影里面出现过?事实上包括我们这一代,可能再年轻一点的或者再老一点的,他们在外面漂的时候,沙县是构成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邵它在用一些认知体系里的符号,加强它的便民感或者时尚感,比如咖啡或者茶,各种不同的元素和符号,进行填充,但现在我们需要一种特别强烈的感受。

野我们上次讨论过另外一个问题,讨论家乡的味道,但还有另外一个观点,城市记得你的口味。以前我们有的,比如你家小区有一家面馆,老板认识你,他知道你不吃葱,不能吃太油。城市里有几家小店是记住你的口味了。

彭就开始温暖、有温度了。所以城市记忆,包括关于城市化里面给大家带来的生活冷漠感,从建筑层面说,包括在设计上更多的强调公共空间,很多时候都是如此。

邵但是我觉得对公共尺度的理解,还没有到很具体的层面。很多人理解的公共是不一样的,高明的设计师会用人来衡量这里的公共方式。另外这里面涉及到对材料或者空间温度,包括整个状态的设定,这就是态度。

彭我觉得建筑师终其一生可能都在解决尺度问题,当你把图纸上的设计实现出来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尺度。

野之前跟我们的老朋友聊过建筑的话题,他说建筑师有两个工具,一个叫棒子,一个叫绳子。

彭棍子和绳子是永恒的哲学问题。

野一个拿着棍棒保证彼此之间的距离,绳子是拉近彼此的距离,这对建筑师而言,的确挺难的。

彭作为设计师而言,相亲角或者饺子店,它是具体的内容。设计师在做很多东西的时候,是在解决空间问题,它是一个平台,我提供一个格局,在这个格局里面,设计师很多时候的目的或者诉求,要按照这种目的和诉求去控制相应合适的尺度跟空间。

邵现在我们认知里的带有公共属性的空间,是不是未来可以衍生出多种形式的公共性或者公共业态的空间。刚才老野提到,我们永远是一手拿着棒子,一手拿着绳子,这里面有个问题,你在拉扯私密性,不断把内心扯开的时候,要保留哪一部分?

彭这是永恒的话题,设计师不停地在打造城市。但现在都在打造未来社区,肯定是跟老城的底子是不一样的,它更现代。

邵我觉得这里好像有一种穿越的感觉,建筑就是环境,但是你会觉得这里是现代的,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

彭 以前莫言说过,最重要的是没用的东西。这条街是底子,但是不像是以前的,包括那种设计语言形成了他个人的印迹,因为设计师越到后面越脱不开个人对美学、对自己的语言体系的研究。

邵在目前的状态下一定要发挥极其个人化的东西。

彭因为文化是趋同的,但是个人永远都是个体,每个个体永远都是鲜活的。

鲜活

「城市是鲜活的,

更新是为了更多元。」

南宋御街陈列馆

2021 / 11 / 13 12 : 25

冲突感对于设计师的个性或者创造力的挖掘状态,跟自我对时代的认知有关。其中,最重要的是城市的鲜活性,每个人都在城市中,发挥相应的个性部分,才能让这个社会更多元。我认为城市更新的意义就是用老的躯壳,通过更新的方式赋予新的功能。

邵回到今天的主题,我觉得可以保留一种冲突感,因为你的身体里面的血液是流淌在这个时间段里,即使我们看扎哈的设计,她是有话语体系的,有原型可循,比如电影里已经有这种符号的存在,未来主义的概念,一定是有源头感的。

彭如果一个城市所有的建筑都跟扎哈的建筑一样,那是可怕的。

邵冲突感不代表一定是极其张扬的,冲突感对于设计师的个性或者创造力的挖掘状态,跟自我对时代的认知有关系。

彭所以最重要的是城市是鲜活的,每个人都在城市中,发挥相应的个性部分,才能让这个社会更多元。我认为城市更新的意义就是用老的躯壳,通过更新的方式赋予新的功能。我们在这个事情上应该更细腻一点,到底应该全拆掉,还是留下来,留下来是不是把新的功能植入进去。

邵一手拿着绳子,一手拿着棒子,棒子不但敲打自己。如果有足够的冲突感,带来的不仅是功能性的,可能还会有很强烈的思考或者推动性作用。

彭像这种空间的记忆性特别强烈,它可能特别局促,但是大家对这种空间是有记忆的。

野因为它很特别,你会觉得它不大适合个人。如果你把城市想象成一个人,我觉得城市应该更像是一个商人,他是功利主义者,不是人文主义者。

邵但是这个商人也可以代表文化性,因为他足够有钱,就要标榜,要留个牌匾,要留个名头。

彭前提得足够有钱。这里有几条路,总的来说,南宋御街跟河坊街那种纯粹的游客式的状态相比,还是这边更好一些。

邵从这儿到那儿的过渡,不断叠加,拉扯感的感觉慢慢有一些变化。

彭末端的时候,有一些墙开洞,让我感觉它能够唤醒对传统的认知。比如以前的园林,老是有一些开洞类似的设计,但是它又是特别解构过的。

邵好像在这面重建了一种对文化亲近感的东西,跟身体的状态有一个结合,不会让人觉得很突兀。

彭包括这种,应该都是一些小品。

邵呈现的时候是断断续续的,不是连续性的状态。

彭时不时的给你叮一下,那时候可能有一些考虑得不是很全,但是大体的思路是有,这些点的出现还是挺好,突然莫名其妙给你来一下。

彭像这种公共设施的可参与性,也是很重要的,公共设施是永恒的话题。

邵我发现王老师所有的墙都是有缝的,不会特别的实,呼吸感特别强。另外还有文化的状态,也有生活的印迹,通过材料的建构进行设计。

彭但是我认为现在的元素功不可没,相当于在里面,又有点适当出去的感觉,这也是一种冲突感,因为生在多元的时代,人们对这种空间也有相应的感受。

邵冲突感能带来一种热情,也可能是过去的,对现在也是一种冲突。举个例子,我们印记中的饺子馆对我们比较重要,可能对别人就不重要,就是过去有一种冲突,未来有一种冲突,当下也有,但这确实能够给我们刺激。

彭一些小的城市,也在做城市更新。比如我以前在老家住的一条街叫西街坝,后来被改造成一个商业街,它没有留下一栋老建筑,也失去了记忆点。所以更新中的保留也是很重要的。

激荡

「激荡和野味,

时代的革命性创作。」

南宋御街

2021 / 11 / 13 12 : 45

一座建筑能否容纳时间留下来的印迹,这是一个优秀的建筑特别重要的判断标准。不管是冲突也好或者所谓革命性也好,杭州的多元化是基于骨子里的。回到设计本身,我们在面对历史的杭州,或者对于未来的杭州,每个设计师想在其中发挥自己作用的时候,更多的也是要保持那种冲突感。

邵我们到这儿坐一会儿。今天非常感谢老彭和老野带我们来逛这条线,先请老野说一下你的感受。

野我其实是一个特别不爱逛街、爬山的人,今天走走也挺开心的。以前我很少有机会聊到杭州这个城市,包括建筑或者是整个规划,能有这么一次机会,至少这对我来说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邵今天跟着老彭来走这一段,我感受到了他思想的激荡,还有他内在的野味,所以我们在这个时代要带一点冲突感或者革命性的创作。请老彭说说感受。

彭对我跟老野而言,我们在杭州这么多年,我们是有感情的。我自己看着杭州,从原来相对自由的状态到现在定位越来越高,发生了很多事情。从城市层面上来说,不管是冲突也好或者所谓革命性也好,我觉得杭州应该更多元化一点,但是这种多元化是基于杭州骨子里的。回到设计本身,我们面对历史的杭州或者未来的杭州,每个设计师想在其中发挥自己作用的时候,更多的也要保持那种冲突感。

邵要手拿棒子行走。

彭对,都要有,这种冲突能带来很多新的活力,这个城市需要这种多元化的元素。以为我比较认同设计里带来的冲突和革新性的元素,但是不管怎样革新,老的底子永远都会在你的建筑上体现,因为它包含了很多东西,而且当你使用的时候,它也在成长。同时,一座建筑能否容纳时间留下来的印迹,是一个优秀的建筑的特别重要的判断标准。

邵你是不是给时间机会。

彭你给它机会,因为你不给时间机会,在时间中它会变,你到底允不允许。

野你不给时间机会,时间就不给你机会。

邵对的,会拿棒子打你。

彭所以结构性特别重要,但是结构性外面的东西是多元化的。也许它的框架结构永远都是最经典的,一成不变的,但是它的外在的装饰性的东西,也许是非常具有冲突性的,具有一定的可变性,这种革命性的东西,以及它所兼容的,我觉得是我这么多年对这个城市的期望。

邵感谢老彭、老野,我们今天无意识的杭州行走,从山上到这里,谢谢大家一路相随。

本文整理自「城市记录者丨我们在杭州」 2021 年 11 月 13 日的直播对话,除特殊标注外,图文及排版均属城市记录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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